水母的故事(3)

于是水母尝试着加入他们。但水母又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倔强，它不屑于跟随洋流，于是它便只在洋流外围反复进出试探。它为洋流的美丽而赞叹，却始终不愿沉醉其中。它看不起那些完全沉溺其中的蠢货，它反复告诉自己：它只是在欣赏，它没有相信。这只是虚假的幻象，现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现实是，没有动力系统的水母，注定无助地随着洋流飘荡。水母掐着自己的伞盖，告诫自己。
水母确实保持了清醒，没有被幻觉蒙蔽了感知。可是，水母掐得太用力了，把自己从自己的梦里掐醒了。
原来，水母一直在做梦。梦里，它其实拥有着自己的动力系统。所谓的“水母没有动力系统”，只不过是一个难以醒来的的噩梦。它倔强了这么久，反抗了这么久，就是在期待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可是现在它把自己掐醒了，它终于意识到了：噩梦才是现实，而它其实一直在做着美梦，倔强地等待着美梦成真。
现在，梦醒了，现实的路便只剩下一条：加入洋流，来到那个命中注定的路口。
但水母多倔啊。就算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它也不愿意彻底醒来。于是它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一个在现实中营造梦境的方法：

那条美丽的洋流。
水母开始催眠自己。它让自己相信，那条洋流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和梦幻，幻象中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无处不在的猎食者。只有这样欺骗自己，它才能彻底加入那条洋流，就像它一直看不起的蠢货们一样。
可是“倔”这个字，仿佛刻在了水母的伞盖之上。就算在如此情况之下，它也依然自命清高，不愿变成真正的蠢货。于是在自我催眠之中，它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始终有着一个声音告诉它：你只是在做梦，这一切美好都不是真的。
就在这种真与假的挣扎之中，水母终于搭上了洋流。它不再是水母中的异类了，在其他人眼里，它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开始奔向美好的生活，向着水母生最重要的那个路口前进。至少，它不再原地徘徊了。
故事讲到这里，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结局。水母终究是没有做完自己的美梦，可是它用幻觉延续了自己的梦，又乘上了现实的洋流。也许在未来，在像奶奶一样乘上那股流向天堂的洋流时，它会想起曾经那不愿醒来的美梦。
可是现实从来就是噩梦。当水母再次从幻觉中移开目光时，一切都变了。幻觉不再美好了，美丽离开了这里，让所有水母都看到了美丽背后遮挡着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