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鲁镇掌柜(2)

（二）
我从柜台上端出了一碟茴香豆，回来的时候又听见掌柜在叹气。我在今天的茴香豆那一排最后的还没写完整的正字填上一短竖，扳着指头算了一下，今天的茴香豆卖了三十四碟，与往常并没有有多少出入。掌柜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怎的回事，掌柜这几天就总是叹着气。起先我以为是冬天了，掌柜是愁客人少了，怕酒店生意不好。后来看掌柜也没有翻过账簿子，就连穿长褂的主顾也不搭腔了，就只是坐在柜台里一个劲的叹气。
天色渐暗沉下去了，鲁镇腊月的风吹的酒旗呼啸翻飞，街上零星几个走路人，都一个个缩着个脑袋，恨不得只留个长辫子在后边，我佝偻腰筒着手站在门口，越看越觉得这路上一个个就跟野山鸡一样，那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天色彻底暗了，鲁镇的街道两旁一点两点的亮起了油灯，掌柜到现在也没呼唤我进去。我伸着脑袋钻进布帘里，掌柜直愣坐在黑漆漆的柜台后边，就似那庙里供着的泥塑像，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包的更紧实一些，这鬼天气确是冷冻。

我坐在凳子上冻的发抖，犹豫着开口说道：“掌柜的，咋们点着蜡吧。不要让客人以为，咋们打烊了。”掌柜坐在黑咚咚的柜台里边，不吭声。我又拢了拢衣领，冷风总是能从每一个缝隙里钻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掌柜慢慢站起身来，又长叹一声哎，从黑漆漆的柜台后边踱步出来，顺着墙进了里屋。我见他进了屋，起身去关酒店的门。街道上的屋每间都透着一团光，有的明亮，有的昏黄。我锁好门，转身走向里屋。
进了里屋之后，掌柜黑不隆冬地躺在床上。墙角听见老鼠急促的吱（zi）吱（zhi）吱（zi）吱（zhi）的叫声，还能听见它那爪子挠着木板嘶嘶的抓挠声，应该是这害人已久的老鼠，终于被老鼠夹给夹着了。
我也钻上了床，裹紧被子仰卧着。左耳朵听老鼠吱悉吱索，右耳朵听掌柜的长呼长哎。这一夜，就这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