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3)

哪吒立于云端，乾坤圈迎上金箍棒，一声令人牙酸的碰撞声。他不过是孩童身量，眼底却乌沉沉叫人看不清楚。
“孙悟空，你求的太多。你不懂。”
“我所求不过名与自由。”我边应战边道。头一次听这小崽子唤我名字，颇有些不习惯。
混天绫缠在哪吒项上，他眉眼藏着某种情绪。那是垂怜。我全意迎战，斗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败下阵来。我又是一个筋斗云蹦回了花果山，恍惚间听见哪吒一声稚嫩的叹息。
那声叹息隔了五百年，又隔了九九八十一难，方才让我后知后觉地明白其深意。
可是到那时已经太晚了。
我打着齐天大圣的名号逍遥了很久。蟠桃园里桃树万年结果，我便偷了几只，连带着天庭的琼浆玉液赠予了花果山的小弟们。

后来我细细想了想，要说真是为了那万万年得不到的蟠桃捉拿我，我倒也不亏。然而天庭的蟠桃吃起来反倒不比山桃。琼浆玉液也不似甘露尝起来清醇甘甜。这么算来，我到底是亏了。
我一个筋斗云翻出十万八千里，如来的掌心却比我半生逍遥更无边。于是我的逍遥被压在五指山下，消弭了五百年。到最后只残余一点自在的天性。
我的凤翅紫金冠不戴了，黄金甲不穿了，随意披了件白布直裰虎皮裙便上路了。我心未改，但激师父五指山之恩，当个左右护法。孰料刚上路便来了六位抢经盗贼。我当头一棒打散了盗贼七魂六魄，正向师父邀功，却被一通数落。
我看不明白圣人心。分明强抢经书就该遭报应，我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