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仁尼琴《古拉格群岛》片段(17)
2023-11-29 来源:百合文库
要善于给定额员送“油水”。知道他的作业班里谁是眼线(如果不是过分聪明和有害,就让他继续干下去,否则就塞一个较差的去顶替)。而在作业班里,他永远知道对谁该用眼神鼓励一下,对谁该骂几句,今天给谁派的活应该轻一点。有这样的作业班长的这样的作业班,总是能严峻地相处,严峻地活下来。没有任何温情,但是也不会有人倒下来。我在这样的一些作业班长手底下干过——西涅布里亚科夫,巴维尔·波罗纽克。如果编一份这类人的名单,也会占许多页。根据听到的许多介绍,共同的一点是,这一类会办事的聪明的作业班长多半是“富农”的儿子。
这几乎像是在做梦:已结束的历史的复返。国内战争的史卷早已写完了,合上了,它的问题已经解决,它的事件已列入教科书的年表。白党运动的活动家们已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同时代人,而是已经消失的往事的幻影。俄国的流亡分子比以色列人的支脉分散得更加零碎,在我们苏联的观念中,如果他们还在什么地方苟延残喘,——那就是在下等饭馆里当洋琴鬼,当仆役、洗衣妇、乞丐、吗啡癌和可卡因癌患者,成为奄奄待毙的活尸。一九四一年战争爆发前,从我们的报纸、高级文艺作品、艺术评论中找不出任何提示能使我们构成以下的概念(我们的脑满肠肥的大师们也没有帮助我们去发现),即国外俄侨——这是一个巨大的精神世界,在那里发展着俄国哲学,那里有布尔加科夫、别尔佳耶夫、弗兰克、洛斯基。俄国的艺术使世界着了迷。那里有拉赫玛尼诺夫、夏里亚宾、伯努瓦、佳吉列夫、巴甫洛娃,有扎罗夫的哥萨克合唱团,那里对陀思妥耶夫斯基进行着深刻的研究(同时期他在国内是挨骂的),存在着一个前无古人的作家纳博科夫一西林,布宁还活着并在这二十年内也有所创作,出版着文艺杂志,上演着戏剧,召开同乡会,在那里用俄语发表演说,男俄桥还没有失去娶女俄侨为妻的能力,而女俄侨也仍有生儿育女——即生育我们的同龄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