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泡尿的委屈(3)

赵吉感觉眼前的队伍好慢，他只几步便追上了队尾，而身后也在瞬间挤来更多的队尾，大家保持着默契，木然地踩着前一个人的脚跟，在前一人脚跟抬起的瞬间便送上自己的脚尖，所有人都低着头，认真审视着前面每一只脚的行进，偶尔还有一个嘴里叨咕着什么的，似乎在计算脚跟的轨迹和落点，计算的过程中不小心快了一步，迎来一声咒骂。
当我们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对面大楼最右侧角落房间的一台电脑屏幕时，便不由得感慨先贤们伟大的发明，屏幕被黑色的线条切割成了九块，每一块都从各个方向播放着少年人的风采。
赵吉眼神中的光彩逐渐淡化，面前无数的头颅让他眩晕，偏他个子生得又小，虽然记忆中这楼道并不很长，但此刻却觉得总也走不完，这种毫无尽头的行走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他想起自己回家时每月都能光顾一次的那条小路，路上似乎总也无人，路旁的胡杨在这个季节总会绽放生命最华贵的光晕，满树的金叶给阳光留下的缝隙总是恰到好处，一块块光斑在人们打扫的黄叶上肆意欢腾。“今年也许见不到了。”他嘴里嘟哝着。如今已是十一月底了，他记得自己是十月份来的。

到楼梯口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只要到了那儿，便不远了，总是习惯于把一段路，漫长的路，分成小段去走，每到一处，便深觉达成目标的喜悦。他在人群的推移中逐渐接近。“十步就到了！”赵吉眼神中的光彩又重新浮现，他开始给自己加油，也给前面令人眩晕的头颅们加油。不知不觉间，他奔出教室的原因已被忘记，这让他更是从容。
“五步！”他知道自己要迎来第一阶段的胜利了，脑中虽然混乱，却异常兴奋，如数学题即将写下答案般自信，胸膛也不自觉挺了起来。
“一步！”他内心深处的兴奋转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嘶吼，心脏瓣膜间似乎有一缕神经在跃动，它清空了赵吉脑中的胡思乱想，只留下迈出最后一步的指令。这让他连眼神也变得狂热了起来。
“第一阶段胜利！”他在心里给自己一份赞赏，随后又以同样的方式继续着这艰难又伟大的事业，从楼梯口到拐角，从拐角到下一个楼梯口，他一次次胜利，眼神中的光芒也越来越浓亮。
五分钟之后，他终于要迎来最后一个拐角。下了楼，便将真正得到这短暂的自由！这时候的他，才又重新想起自己真正的目的，内心便又开始焦躁和煎熬起来，他一级级地数着自己早已默熟于心的20级台阶，期待着每一个脚步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