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霞扬清歌（上）(5)

澜溪究竟深几许？
大概只有宫里的小猫才知道了。
九月廿八才入夜，正缩在旻青殿一角取暖的几只猫，被他们那温柔的主子此刻脸上急迫的神情惊到了，其中一只大胆的一路跟着主子到了缘青殿。花气迷蒙，裙裾若隐若现，小猫压垮了檐下的水仙丛，透过那细细雕琢的飞鹤窗棂听见里面二人的交谈。
“太子，臣不知……”一个没听过的声音。
“那你昨夜如何不眠？若你真是第一次进宫，又怎会对这里的纵横阡陌熟悉至此？”这是它主子的声音。“浅浅，你……”
沉默良久。
“对不起。”这三个字暗哑得不像主子原先清脆的嗓音。“如果你要我死，现在就动手。你嫌这里不方便我们就去旻青殿，现在天色已晚没人知道……”
“太子殿下！”那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主子的话。
“你不应该叫我太子，你知道应该叫我什么。”
“……阿深，都是我的错。我本不曾怨你一分，奈何我背负着那样重的命债……”

“浅浅，若你现在不杀我，我会帮你。未央城外有澜溪，山峦掩映，水雾氤氲，不知其深浅。你于澜溪等我，我会来。”
长枼十一年，惠帝与太子在边疆西域民族侵扰上产生意见分歧，朝廷重臣不约而同支持太子的主张，联合上谏称惠帝年事已高不应插手朝政，甚至有人举了昳宁之变一例，说先皇晚年误诛太子是因听信谗言。惠帝被逼退位，太子周深即位，是为昭帝。
昭帝在位三年间决策英明，与西域讲和互通经商，两次大赦天下，还曾广开粮仓赈灾，百姓极为拥戴。但未及弱冠昭帝便溺水而亡，有宫女作证，还打捞上来象征皇权的腰带和玉玺。众臣信服，复拥立昭帝堂弟周星。
这天，澜溪之上的画舫又迎来新的客人。新客人一袭素衣，身影纤瘦，怀里的猫却胖滚滚得像一轮圆月。
“澜溪深几许？”
“深浅不知，唯愿与君生死相依。”
月光点亮粼粼水面，勾勒出两人相似的轮廓。
“浅浅。”
“阿深。”

“我们都要做自己，好不好？”
那说话人眼角的一点晶莹，坠落船舷，绽开一朵透明的花。今夜的澜溪，箫声与歌声编织成一个梦，惊起沙洲孤鹤，朝它的伴侣翩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