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谋杀(3)

虽说星期猫不一定只能活一周，但以它如今状况来看，多半如此。猫砂盆中，尿液会在盆底结成块，而我却发现了浮于上层的异形结块，以及下巴处使毛凝成缕的黏液……
很明显是呕吐物，呈深绿色。
它，明天就会死！
便是宠物医生在这也一样，只能枯陪，我自然是无计可施的。它知道自己明天会死吗？我不知道答案。
就算年迈老猫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它才多大？也许它只知道自己前几日颠沛流离，身体不适，也许它此时此刻仍在憧憬将来。
知道真相——有时确实颇为残忍。
第七日。
我和它在各自的窝里苏醒。我过去查看，有明显的一股子异味。
窝垫上有湿渍。显然，它甚至连去猫砂盆里呕吐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照常把猫粮端到它面前，它不置一顾，反而起身离开走向猫砂盆，伏在其中。房间里有不少纸箱，大大小小，我曾以为它会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纸箱，在其中死去。
没想到，它选择了最肮脏的地方。
今天仍是太阳天，可天气就没昨日那般好了。我把盆连猫一同端上楼顶，放在我坐下的阴影中。

没多久，它就猛然弓起脊骨，身子抽动数下，呕出大量深绿的黏液，竟再没力气扒拉猫砂，一脸扎进呕吐物中。我连忙托起那纤细的身躯，它的胸腹在我手掌中扩、收，在贪婪地呼吸。受到触碰，它悲凉地低鸣几声，抬眼看我。
嘴巴周围银灰的毛被深绿污染，仿佛泣着绿血。那张猫脸仍是那般丑、凶，可它就长那样，我哪知它是何心情。
它开始更剧烈地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在胸腔鼓胀之际发出短暂而微弱，却是遇见以来最高音量的一声“喵”！
此后竟全身一软，已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生命弥留。这一声蓄尽全力的怒吼，是它生命最后的挣扎与控诉。
我将它放下，放在深绿的污秽旁，到楼梯口坐下。阳光灼热辣人肌肤，几日前充沛的水汽将回到天空，变成一轮新的降雨。
也许每一只星期猫的死亡，都是一场残酷的人祸。卖家是罪魁，买家为帮凶。
死得无声无息——也是，一只猫怎么可能死得轰轰烈烈？
可它的控诉兀自在我耳边盘旋。我并非买卖双方，只是目睹了一场小小的谋杀，是区区一次死亡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