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笛在月明楼（万骨）(3)

从三楼摔下来，胯骨没断是万幸了。双腿粉碎性骨折刚好可以递跑操和体育课。
……周深暗自想着，将药剂见底的针管抽了出来。
手术刀划开皮肉，冰冷的镊子夹起一片片白森森的骨往一起拼。
周深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一个锔瓷人，他将碎瓷拼起来时就如同医生们一样。
他一直在看手术床上那张闭紧的眼睛。看上去是像有些近视的样子，眼睛中间有一点鼓。
那这对眼睛里有没有一点类似于星星月亮的东西呢?
眼睛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有。
它们睁开了。在漆黑的眼瞳中央，一片星河。河中央，有个光点，它随着眼珠的活动，晃啊晃地，咕咚一声，砸到了星河外面。
眼睛又很快闭上了。
第二次是在一个绵雨天。也就是上海的梅雨季节。
这个季节对温阮而言就是挂在弄堂里总也晒不干的衣服，木板门上散发的霉味儿，不用跑操的大课间。
现在又多了一条，腿上刀疤的疼痛。
疼得就像，一块又一块地往自己大动脉里面放玻璃渣，随着心房与心室的不停扩张收缩，进行着体循环，肺循环，割裂毛细血管结缔组织，划开肺叶支气管，最后在心脏处堆积。

而心脏还在扩张收缩，被心房心室里滚动的玻璃扎得千疮百孔。
周深慌了阵脚，居然心急火燎地问她要不要打麻醉。
温阮摇头，皱着眉努力不去理会腿上的刀口，眼睫毛眨呀眨地，然后一滴水就掉落到了镜片上。
拿我的笛子和练习册。温阮伸手，比麻药好用多了。
周深给她送过练习册和笛子，还呆呆地。
今天她是第一次疼吗?
当然不可能。
那以前疼的时候怎么办呢?
周深看着温阮转了一会笔把笔尖塞进嘴里，过了一会又吐出来换成笔帽咬住，
忽然笑了。
对孤独，他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笛声，和被笛声与练习题安慰的痛。
第三次，是在温阮出院后。亦是在温阮临终前。
周深下了夜班，边走路边思考明天会上研讨的内容。路过一座废楼，忽然听见楼顶上一阵熟悉的笛音。
《望江南》。
周深在楼底百米之外站定，仰头看着楼顶。月亮不圆，但很亮，堪堪能照出吹笛子的人的身影。
单薄瘦削的背，夜风带来的凉意拂过她的发丝，长长得凌乱在一起，纠结在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