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黑冰(2)

在无休无止的内战与外来干涉中，俄罗斯消失了……
你和过来一起打开舱门探出身子，极光更亮了，天空传来一阵低沉的噪音，应该是去轰炸工团主义者和安那其主义的黑军的飞机吧，虽然你知道那不可能。你看看格兰，格兰正盯着雪地出神。你问他：“你在想什么？”“她。”哦，住在同一个镇子上的女孩。在你们出家乡的那个早上，他跑到你们两个面前。你主动伸手接过她的花，结果看见她亲了格兰，还约定好等他回来就结婚。当战争结束后你和格兰一起去找她，却只见到了她的家人。
“她得了肺结核，上星期刚下葬。”
你打了个哈欠，又钻进炮塔里，伸手打开车载无线电——白噪音，白噪音，还是白噪音。你心烦意乱地关掉无线电。格兰也下来了，说：“极光没了。”过了良久，你抬起头，说：“格兰想喝咖啡吗？”“想啊，很想啊。”你笑了一下：“那就睡吧。”说完，你靠在边上，真的开始睡觉。
睡着是不可能的，坦克开得再平稳你都睡不着。在察里津搬了两个月死人后，你们终于上了一次战场。用仿佛面具和防化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穿过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毒气，你看见了余生的梦魇——一排排俄罗斯人一边吐着血和其他身体组织，一边端着刺刀冲过来。一发达姆弹打进了你的大腿。你被抬了下去。在你喝咖啡时，格兰和其他人压着一队战俘走过，军官在旁边喊：“政委、布尔什维克出列——”一个人，一个战俘走了出来：“我，犹太人，波兰裔，政委，布尔什维克。”一群人立马把他拉走，很快就响起一排枪响。格兰再次经过你身边时，你清楚地看见他的手在颤抖。

车停了，你也醒了。“到托木斯克了？”你一把抓住格兰的手。“不，应该还在路上。”你又一次探出身子，手电筒的强光刺得你看不见东西。“为什么停下来？”你问。来人喊道：“前面的了被堵住了，快下来帮忙！”
巨大的树干倒在地上，阻断了道路。前面是一座桥，桥下是万丈深渊。你们决定想办法把木头推下山谷。一大群步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推动木头，最终，木头落进了山谷里。你松了口气，脚下一滑，整个人也跟着飞了出去。一只手抓住了你，你一抬头，看见格兰的脸。
“小心点，路面上都是冰，滑。”你点了点头，“黑冰”，你又一次想到这个词。
你和格兰坐在炮塔上继续赶路，路过一个被黑冰冻住的路牌，你瞥见四个字母：“OMSK”，托木斯克就要到了——它拼写起来是“TOMSK”
你们进入了一个城镇，车队停了下来。路边依稀有个人影，你跟格兰打了个招呼，跳下车，用生硬的俄语问：“你好，请问这里是托木斯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