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捷耶夫《毁灭》片段(4)
“那都一样……倘使他们为科尔却克所带领,他们便将和现在一样,残酷地、无意义地来做合于他的意思的工作。但这是决不然的!……”于是莱奋生开始用了平常的话,来说明那错误的缘由。
然而他说得愈多,也愈加分明地觉得是空费自己的光阴了。从美谛克所插说的片言只语中,他知道还应该说些另外的、更加基本的、更加初步的——他自己是曾经费了力这才达到,而现在却已经成了他的肉和血的东西了。然而要说这些事,现在却已不是这时候,因为时光已在向各人要求着计划的、决定的行动了。
莱奋生无论如何,总料不到一个不会动弹或是没有生气的美迭里札。他对于这人,常常感到一种不可捉摸的魅力,和他并辔,和他交谈,或者连单是对他看,在他也觉得开心。他倾向于美迭里札,绝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卓拔的、对社会有益的性质——这在美迭里札那里很有限,他自己倒多得多——却为了他那肉体柔软性,他里面的不竭的泉流似的洋溢着的活泼的力——这是莱奋生自己所欠缺的缘故。他一在面前看见那敏捷的,总是准备着行动的风姿,或者觉得美迭里札就在左近的时候,他便不知不觉地忘掉了自己的肉体孱弱,好像他也能成为美迭里札那样强壮的、不会疲乏的人了。他的心中,甚至于还以指导着这样的人为荣耀。
在他的战斗轨道中,他划分为两段落。这虽然并无分明的界限,然而据他所经历的本身的感觉,在他是两样的。
最初,他不但并无军事上的教养,连放枪也不会,而不得不由他来指挥大众的时候,是觉得一切事件,和他都不相干,只是经过他的意志的旁边,发展了开去。这并非因为他没有实行自己的义务(他是竭力做了他的力所能及的最大限度的),也不是因为他以为个人并无影响于大众所参加的事变(他以为这样的见解,是人类的虚饰的坏现象,正是这等人们借此来掩饰自己的怯弱,即缺少实行的意志的)——倒是因为在他的军事行动的最初的短时期中,他的一切精神力,都用到克服那战斗中不知不觉地经验了的对于自己的恐怖,和使大家不知道他这恐怖上去了。
然而他即刻习惯于这环境,到了对于自己的生命的恐怖,已经无妨于处置别人的生命这一种情形了。在这第二期,他才得了统御事件的可能——他感到那现实的进行和其中的力量,和人们的关系愈分明、愈确切,也就愈圆满、愈成功。 但他现在又经验到剧烈的兴奋,而且不知怎的,这又好像和他的新景况,对于自己以及对于美迭里札之死的一切思想联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