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2)

总之，印象深刻的是每天中午吃完饭上学在小卖部门口等校车时总会看见他拎着个露出里面棉花的垫子，拖着鞋子，有时喝醉了，叼着个破烟枪，走到小卖部旁坐下。或者是因为他的样子或者小时候听大人话，我们都离他远远的，有胆大的扔石头挑逗他，他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用难听的普通话大声读着不知哪里弄来的报纸。胆子大的孩子把他惹急了，他也会拎着他的破拐杖吓些孩子。而我很惊讶一个人们眼里的疯子竟然会识字！现在想想大人或许都知道他不是真疯了，只是那样说罢了。
村里人对小马并不好。是因为觉得他好吃懒做不争气？还是因为他敲碎了别人的玻璃撒在地上扎车带？或是他偷别人家的东西，亦或是觉得他不是正常人所以应该与他远点。但是人们确实讨厌小马。
对小马有两次较深的回忆，两次的顺序我记不清了。一次是小卖部门口等校车时下五子棋，那种五块石头就可以下的那种。当时我自认为很厉害，小马也感兴趣，不知怎样我们便下了起来。当时也完全忘了大人的话，只是专心下棋。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并且小马不是傻子，至少当时这么想。结果我记得很清楚，是我赢了。在胜利的欢呼中，他走了。又坐到他原来的位置，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这一切…

第二次同样是中午，同样的地点。如果不是这件事，我还以为小马没有亲人。甚至当时我在干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一桶酒来找小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马，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慌张。他满嘴胡话要赶那个妇女走。而妇女则跪着边哭边让他回家。再后来我上了车走了。吃晚饭时我和家人说起，爷爷说那个妇女好像是他侄女。听爷爷说小马原本是有个老婆和一个儿子。后来好像是儿子死了，老婆跑了。我确也记不太清，只是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时我又觉得小马复杂起来，觉得他不是疯子，他也有自己的关系。只是后来又失去罢了。我又同情起他来。
之后小马好像很久没出现在小卖部门口。一切依旧，人们偶尔提起他，但是没几句，不会多谈。像一阵风吹过，也就这样过去。又过了多久他又出现在小卖部，那时我知道他那几天是病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明白他也会生病。他住在一个破房子里，房子里房子外都堆积着小马捡来的垃圾。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我从不见小马会生病，也可能他生病不舒服也没人知道。再后来他又是有一阵子没出来。一天吃晚饭事家人有意无意说起小马。说他死了，上午村里正在给他办低保，下午他死了。我当时说不上震惊，但是也有波动。想着他要是有低保可能生活会好一些。一个几乎每天出现在你视野里的身影，突然永远消失时心情会有些不同。是为他悲哀？是对他同情？是为他脱离人世苦恼高兴？是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但是小马浑浑噩噩未必自认为不幸，自认为清醒者也未必觉得自己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