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 Rain（2）(2)

“嗯，我接受，劳尔先生。”我极不情愿的在那份价格低廉的合同上签字。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每天都白白的待在遥夜的书店里。
“哦哈哈哈，合作愉快，洛伦特！”他伸手为我倒了杯酒，肥胖的脸上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用特拉雷来比喻他实在不妥，至少人家还是位爱国志士。从劳尔出版的书籍来看，我觉得他简直就是薛西斯手下的刽子手。
“合作愉快，先生。”我起身告辞，没碰那只杯子。
很多军人从战场回来后都拒绝再次回忆。可就像劳尔说的“您只要把稿纸卷进打字机，稍微回想起战场的经历就可以赚到钱啦”，我不得不用这种燃烧回忆的方式来赚取仅有的一点薪水。我蜷在遥夜书店里的打字机前，不得不去回忆曾经的每一次泥泞中的厮杀，眼前飞溅的残肢断臂，身边士兵们的哀嚎，再把它们码进打字机形成一张张的手稿，最后呈给那些没有上过战场却像苍蝇般如饥似渴的渴望血腥的读者们。为了赶上每次的交稿期，我同每一个词语战斗,同每一个短句战斗,同每一种表达战斗,以至于同每一个意象与字母决战,仿佛那是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必须要与之厮杀的敌人。这项工作对于我来说实在痛苦，我没打几页稿纸就感到恶心和头晕。那天，我支着头在橱窗前的桌子上休息。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睁开眼，看到遥夜侧着头站在我身边，她为我倒了一杯热可可放在桌子上，又递给我一张信。信封上只写了我的名字和书店的地址，是漂亮而轻盈的花体字。
“信是中午寄到书店的。”她坐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把拆信刀，“我觉得你不应该接受劳尔的聘约，他想出版的那些文章，我觉得都不太好…”
“别这么说嘛遥夜！”我晃了晃手中的信封，“万一是读者来信呢。”
“你这样工作，写这些东西是在损耗自己的健康和精神，洛伦特！”她明显有点生气了，“你完全可以不去接受那份合同，你可以待在书店里，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不，我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我几乎是有些抗拒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被刀挂过的鱼鳞，有些还在身上，有些已经掉进水里了，将水一搅，还有几片会翻腾，闪烁，然后中间混着血丝。
那天之后父亲整整一个星期都低着头看着地面，懊丧不已，他又买了一个新的灯泡，告诉我想开也可以开一会，又比平时多给了我几个硬币，告诉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他说却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