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墨挥毫，笔走龙蛇。(3)

说罢，周济元长叹一声，望向船脚下的这片水面。这片水载着他二十多年了，凡是这种春末夏初的日子，平日里初阳的光辉照亮起来后，这运河便会亮出一阵柔和的蓝白微芒。这样的景色曾经是如此地令周济元沉迷，他折服于这片温和而又充满生气的色调。
然而今日的天并不是那么晴朗，现在，亮起的朝阳将河面照出一片惨白。在船舱与码头交接的阴影之中，墨一般的蓝色并没有褪去，它就呆在那里，同样凝视着周济元。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日子总是向前走着的。行川，我当然了解濡儿，他有着和我一样的心肠。濡儿他喜好什么，这是他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他的路，只要他在正路上走着。更何况，宋兄哪里是什么坏人？濡儿愿意跟着他学几套拳脚，多少人求而不得。只是……唉！”
“既然如此，就让我听听这又犯什么愁。”房叔倒是不紧不慢，呵呵笑着。
“我在想，濡儿到底有没有想好自己的路？”
房行川瞥了眼船尾的周如濡，又打量着身前的周济元：十余年前，他与周济元结识时，周如濡尚在林英如怀中依偎。那时的如濡会想些什么呢？无非是些吃喝的问题罢了。而今他已是依然不惑，将近半百的人了。那时的周济元又如何呢？与他自己一样，没个行商的样子，无非是自己水性好上一些，而周济元还是个旱鸭子罢了。那时他这掌柜哪有什么牵挂？像阵风似的踏足四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房叔回头望向舱内。

并没有什么东西阻挡到房叔的视线，他微微一侧头，便能将这对父子二人的举措尽收眼底：周如濡和周济元同行在这运河上。 船上是愈发明亮照人的朝阳将要揭去清晨的水汽，船脚是不曾退却的墨蓝正在搅动碰撞着船舱。在房叔眼里，濡娃望着那明亮的前路，周济元注视着翻涌的暗潮。他们父子是那么相像。周济元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沉迷于拳脚功夫、而周如濡也和他爹以前一样，是这样的风风火火而又充满热情。周济元曾经的影子，与周如濡是那么的契合，甚至几乎重合。
房叔想说点什么。
在周如濡那边，他看着周如濡在船尾望着运河。他见过周如濡这样的模样太多次了。每一次在拥抱景致时，周济元也总会露出这样炽热的目光。只是不同于周济元；周如濡既会在晴空万里时欢欣、也会在路上迎着风雨时激动。
朝朝岁岁尽相似，年年月月总不同。
“难不成你觉得濡娃还能困死在这条船上？这船怕是只够我们运上这么多自家的布匹。就算濡娃以后学济元哥你开个丝布的停当，你也不是那清闲的命。这几条小船怕不是也只能载住咱们这一家的货了，哪会再有其他家的空地？就是濡娃，到时候怕不是也难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