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挖河(4)

吃饭有时还置气。遇上好吃的，大家就抢，就不够吃。不够吃就有人生事。有一天晚上吃面条。父亲也真是，那么多人，擀多少面条能够吃的?他和耿兴五就擀了整整一下午。民工一看是面条，就撕开肚子吃，队长因检查工地有没有遗落的东西，回来晚了，面条没了，就恼，就骂空。他扬着手说，吃啊，都撕开肚皮吃。宁愿撑死人，甭叫饭占盆。没完没了。我就烦了。这不是明明埋怨我父亲和耿兴五没做够吃的吗?我就强压着火气说:二叔，都吃过了，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大伙都累一天了，这不，不是又给你擀了吗?队长正找不着人出气，我一说这，他可抓住洋理了。他说，你这小黄黄(骂人的话)，你能不让我说话吗?你能捂住我的嘴吗?唵?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你说再给我擀就再给我擀?那时我正年轻气盛，又不懂事，见他说得不合情理就和他吵。越吵越厉害，一直吵到深夜。

不就是晚吃一会吗，至于吗?简直不可思议。
比面条好吃的也有。就是每隔十天半月，改善一次伙食。用一磨成的小麦面蒸的大杠，一斤面一个，每人一个。每人一茶缸猪肉白菜。这简直是过年的待遇了。民工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不存在争抢。父亲连一半也吃不下去。他本身饭量就小，一熏一累，只尝一尝都给我了。我一人竟吃下两人的饭，你说饭袋不?
挖太行堤河最糟糕的是晚上不能睡个好觉。我们去晚了一步，只租到两间西屋。二十多口人还有粮食等物，还要支一口大锅，两间屋如何睡得下。但没法，只好挤。挤得身子都没法翻，挤得呼吸都困难。更讨厌的是有人打鼾，一打鼾更没法入睡。我就用棉絮塞了耳朵。再不然就起来到村后看小张口的邹文尧和他的师兄弟打拳。他们每天晚上都打一阵子。先是练拳脚，后是器械。有时还对练。叮叮当当。半个村子都能听见。红军叔也去。我们就站在一旁看。他们练的是梅花拳。梅花拳打起来行云流水，且刚柔相济。我们只看，并不言语。有时候，红军叔和邹文尧也互相推一下。大家都认识，半是玩笑半是试力。他们走后，红军叔说，咱还得好好地练。我觉得我的力量够可以的了，可是推不过他。我和红军叔就开始练。红军叔说归说，他并不怎么练，说累得要死，散了。再练人家不骂咱神经病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