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15号】童祈(2)

今秋的收成依旧不景气，这么多年，连深都不可否认，若真有神主宰这一切，大抵也是不偏爱他的。神总是惩罚违抗规则的孩子。
街上一片冷清，雪浅浅地覆在乌瓦上，融化处透出斑驳的痕迹。青白的石板如同粗糙的死人面庞，漠然注视没有颜色的村落。深尽拣偏僻的路走着，他的旧褂子短小而单薄，家里的柴火又是绝对用不得的，惟有多活动活动能略微好受一些。
有妇人的叫嚷遥遥地传了来。她们的语气都一个样，黏腻、聒噪。深听不太真切，断断续续捕捉到几句“别跑了！”“别去林子里！”
她们在叫一个名字，是“贤”或是“娴”罢……些许是个女娃。
深并不愿被看见，因为总免不得一番羞辱。那是他该受着的，他是理应被神惩罚的。他换了方向，往狭小的巷子行去。
忽然有低微的脚步声，虽轻却渐渐地近了。深脚步一顿。
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约到深的腰间，米黄的棉袄鼓得饱满，毛绒绒的一顶帽子更衬两颊圆而红润。

深是不想停留的，不知怎的却迈不开腿，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按在了原地。愣神间女孩已晃悠悠到了跟前，伸出软软的手指拽住他破损成布条的衣衫下摆。
女孩仰着头似要说什么，喉咙动了几次都不出声，仅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深，仿佛要索取他的魂魄一般。深怔怔地看着她颈间一抹耀目的红绸缎。
那样鲜艳，胜过华美金坛上流淌着的血液。
他终于能听见了。
“大哥哥，你可以活到这么大……”
“好幸福哦。”
贰. 幸运
深第一次听说童祈，是在八岁光景。
迷蒙的眼睁开，映入视野的是黑漆漆的屋顶和横梁，一阵木柴燃烧噼里啪啦的响动传来，吓得深一激灵。他在被褥里翻了个身子，前额碰触到蓬松柔顺的一个发旋儿，干脆直接将脸埋进去蹭了蹭。
深生性敏感，怕黑得很，只有同浅睡在一处才安稳。今日倒有些反常，深依偎着浅良久了，从四更被噩梦惊醒后一直躺到破晓，还是没有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