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9)

想找到他的号码，对那天夜里的我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你能够想象喜欢一个人，能在他身上能倾注的专注力是有多么巨大。我在那漫长平常的校园生活里，有时候偶尔听见他和朋友闲聊，以我的立场，根本没办法也没有条件知道他更多的事，只略略听到一点，便留在心上了。我们班建了一个群，我和同学要来群号码搜索加入，其他全部忽略，直接在群成员里看有英文名的人。满足这条件的，只寥寥数个，其中再进去看简易的个人名片，只看到第二个就找到他了，五分钟都没花。就像是在整个高二高三的学校生活中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公开场合里，不管他在任何方位我都可以第一眼发现他一样，我觉得在那个晚上，在这个世界里，站在我当时的立场上，没有人能比我更快地从一干不知所云的网名里辨认出他了。
我按捺了一下微微激动的心情，发送好友请求，然后装作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以一种只是想和原来的同窗联系联系的口吻对他说：“同学，你好，我是葛葳。”
就这样，我们慢慢聊起来，我和他说我的家事，他也会和我说说他的事。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有某些地方和我很像，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点像。那段时间有时候我们会在Q上聊到很晚，很晚，一两点钟都有过。但是当面的交流简直算没有，但是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我甚至基于这样的一种维持关系的方式，开始猜测着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只是一丁点对我的好感呢？

我会在这样的猜测中焦虑，夜不能眠。但是我仍然和高中时一样，只隐蔽地悄悄用目光拂过他在的地方，他坐的靠近我一点，我就需要尽量维持正常的样子。我在猜测中越来越焦虑，甚至萌生了终有一天要告诉他的念头。我那时候十九岁，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告白过，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但是我想，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当面说的，那我要怎么约他出来，要穿什么衣服，又要怎么和他说呢？这些都是模模糊糊想过一下。我只想让他知晓我的心意，只有这个想法是始终清晰深刻的，却从没想过那一句话说出之后的哪怕任何一种后果。我只想着，那么长的时光，只是想让他知道这曾经存在过。
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快要结束的那几天。有一天晚上找他说话，本来只是想逗他玩玩而已，口气象是欲言又止的的一句“其实……”，然后又说“没什么”。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逗人好奇心的小恶作剧而已。据说只要你这样和别人说，那个人肯定会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地猜测你到底想和他说什么。我的初衷真的只是想逗逗他而已。不知道他怎么会追问得那么紧，简直让我喘不过气。一直一直问：“你要和我说什么？”“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一下子心里的东西似是要喷薄而出。
长久以来的极力压制已濒临溃决，象是不见阳光的幽暗海底惊天动地地翻腾起了狂暴的海啸，心脏开始狂跳。隐藏了许久已经无法再扼止的想要表达的渴望。我到底要和你说什么吗？呵！我想和你说的，一直都只是长久以来默默的注视，那些背后的目光，只是一句最简单的话语，那些总是沉寂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