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冥婚(2)

她想起被她爹输掉的地契，一气之下长病不起撒手人寰的娘。帐前只剩得一半的花烛扯着瘦弱的火光把灰暗的小屋照得透亮，然而榻上却看着喜庆，将活人与死人的婚事也衬出点喜乐的韵味来。真真是“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她哭得目不能视物，头脑也发昏，却忽听得门前传来一阵轻响。她浑身一抖，捂着眼睛跑到门口，颤声问：“是哪个人？”
门口又无动静了。兴许是方才破罐子破摔地痛流了一场泪，又念及那比鬼魅还险恶的没良心的爹，向晚的胆子格外地大起来，她一推门，门前那小院子被白凉凉的月光照了个透亮，竟无半个人影。只是向晚眼尖，瞧着院子角落的梧桐后面影影绰绰地藏了个人。她抬脚追过去，那人影躲着她似地又绕到另一边。向晚不依不饶地顶着哭肿的眼盯着那人影的衣角一扯————
红色的喜服，头上戴着金凤步摇，绿松石耳环垂在脸颊两边——这是她阴阳两隔的鬼新娘！
向晚手一缩，正自吓得魂飞魄散之时，又定睛一看，那新娘子好似比她更惊魂未定，以手捂面，垂着头又要逃。向晚喝一声：“站住！”本来也无“站住”这说法，那鬼魅之足只是虚虚地点在地上，此时显得有些局促地并在一块儿，很听话地停着不动了。只还是以手捂面，不愿抬头。

向晚要低头去看，那鬼魅便将脸扭到一边，很有些别扭。向晚此时也不怕了，伸手就要将她的手扯开。鬼魅被她扯了个踉跄，有些气闷了似的，终于开口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向晚趁着月光去看，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好嘛！这鬼新娘，半边如玉芙蓉脸，半边青黑恶煞面！
许是见着向晚受惊了，那新娘撇撇嘴，又抬手遮起脸：“我好心教你别看，你硬要看……这下受惊了还要怨我生的可怖……”到最后听起来像是要流泪似的，把脸全埋入过长的袖子里去。
向晚把人惹恼了，又不知如何是好，围着她转了几圈，磕磕巴巴地安慰：“长得不好，这、想来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新娘子一跺脚一甩手，脸也不遮了，带着哭腔的：“哼！”一声拉的老长，往屋内去了。向晚跟在她身后，还要开口，新娘子转过身来瞪她：“你可不许说话了！”向晚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去，怕倒是不怕，她觉着这新娘子有意思的狠。
那新娘子在洞房里转了好几圈，便坐回榻上不声不响地打量向晚，半晌，问道：“你这登徒子是打哪处来的？”
向晚反驳：“我才不是登徒子！我是被我爹强嫁来的！”新娘子闻言怔忪了一会儿：“这么说你并非因为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