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影(2)

咸喜看着眼前的场景，右手食指不停的抠着拇指指甲，拇指指甲边缘破裂的血染红了食指指甲边缘，他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样还在一下一下的抠着。
傍晚的天像是国画班的学生拿着水墨毛笔一下一下的着色一样，很快的夜幕笼罩了大地，麦田里有人赶着羊群慢慢的往村子方向走回来，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狗让羊群变得惊恐没有方向的狂奔，掀起的柳絮依稀还能看得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咸喜家低矮的院墙沉默的厨房，没有一丝光亮点缀，看起来像是无人问津的荒院。
天已经完全黑了，把母亲送回来后大家也各自回家了，咸喜走到墙边拽了一下墙上的线，啪嗒一声头上的白炽灯发着泛黄得微光，暂时的驱赶了黑暗。他坐在母亲的床边呆呆地出神，脑海中空空的，他不懂什么是无力感，只是此时看着睡着的母亲他害怕，害怕失去，他不敢放声大哭来释放恐惧，只觉得眼泪流在皲裂得脸上刺得他生疼。想到明天周一还要上课，他站起来走到炉子旁，从炉子上得热水壶里倒了半壶水给母亲擦了擦脸，他又用这半盆水自己胡乱扒拉了两下，拉灭灯后一骨碌钻进被窝没多久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咸喜自己起来拌了两碗面疙瘩汤，母亲精神失常好几年了，咸喜料理起生活像个大人一样。他在母亲床头的写字台上放了一碗疙瘩汤和臭豆子酱，冬天万物俱枯咸喜甚至连炒白菜也没吃过几次，虽然春天来了很久了，但家里还是只有豆子酱。咸喜把酱菜放在桌子上时一件往事袭来，他不记得那是哪一年了，家里只有三块钱得冬天，母亲决定在邻村逢集时去买点白菜，母亲到了那儿问了白菜价格，菜商敷衍的说着：“八分钱，自己拿蛇皮袋子装，要的少不卖。”转脸又去忙碌了，八分钱一斤得白菜，考虑很久她也没舍得买。回到家母亲发现那没舍得用来买白菜的三块钱被偷了，母亲盯着被划破得口袋愣了愣神，家里仅有的三块钱，被自己弄丢了。她突然嚎啕大哭疯疯癫癫得开始往门口冲。咸喜在家等母亲很久了，看到母亲回来刚想问怎么没买东西时母亲已经精神失控了，咸喜不敢多想冲过去把大门锁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母亲出了门他不能确定母亲会去哪里，会做什么样的事情。

他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发疯，是不是奶奶又把家里攒的鸡蛋偷出去卖钱了？或者是仅有的大米被奶奶拿走了。
发了疯的母亲嚎啕着，母亲哭声从咸喜的耳朵传入他的大脑，像是用一条生锈了的锯条锯他的每一根神经，不知所措的咸喜食指机械的抠着拇指指甲，失控的母亲走到大门前用力的推开他，他知道母亲想逃出去，从这个仅有的出口，母亲一个使劲，瘦弱的咸喜一个趔趄摔在了门口的一块白色的石头上，血像是给整个苍白的冬天染上了一抹色彩。母亲看着咸喜流血的额头跌坐在门前的土地上，她抱着咸喜哭着抚摸着儿子的脸颊，精神失控里的一丝理智使她的哭声变得呜咽，咸喜双目无神地盯着木制大门门栓底下的一个破碗底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