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翻山之梦——货郎(2)

正值炎夏，王爷爷的箩筐里已经半空了，他正坐在村口大树下小憩，我便一蹦一跳地跑到他身边去，和他并排坐着。他弓着背盘腿坐着，手里少了几根“毛”的蒲扇不停地挥着，一阵阵清凉的风吹散了夏的气息，他的胡茬已有些斑白，我瞪着双眼打量着他，他似乎察觉到了，转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嘴角张开，咧开一道月牙儿，那是逗孩童的笑。
“小鬼，来做什么呀？”他用粗哑的嗓音问道。
“爷爷，你喜欢当货郎吗？”我歪着头，右手的手指搭在嘴角。
“呵呵呵，那当然了！”王爷爷的皱纹堆在一块，他笑着，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你不累吗？”
“怕累怎么当货郎。要知道，有付出才有收获。俺小时候常常看着那两座山发呆，想着要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每走一步就离山那边近一步，越走就越有劲呵！后来就跟着俺爸当了货郎。五十年了，山里那棵树上皮掉了一块俺都知道。每天来着看你们这群小鬼东跑跑西窜窜，也就知足啦！要是......要是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就好，俺还可以再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孩子们的小脸蛋多久啊......”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低落。他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子。

时候已不早了。王爷爷向我招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从雾中来，又从雾中消失。山雾又开始弥漫开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了起来。雨在雾中打旋，悄悄落在青石板上，落在砖头房檐尖，钻进了砖缝中，混入了泥土中，融入了自然中。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着。印象里，王爷爷靠在大树下，凝望远处的山出神。如山的回忆，年迈的人仍日日撑着。后面的时日，已记不清了，不知从几时起，便再没见过王爷爷了。
“咚咚咚，啷啷啷”，回忆中的拨浪鼓声又响了起来，由近及远。爷爷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缥缈，他似乎融入了那空蒙山色中。他不再翻过这大山，和那低沉，浑厚的叫卖声，只在人们记忆的天空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