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见月明(5)

血溅殿中，溅到小皇帝脸上。
小皇帝神色漠然了片刻，随即嚎啕。
谁又能看出这真切嚎啕下的狂喜呢？
先生以死，为他铺了一条路。
出人命了，王太傅德高望重，可以说是文官之首，他一死，不少官员皆是上书痛骂太后，同时不少官员要求辞职。
大多数上书仅为求得名节而已，走是不可能真走的，但骂得五花八门，不少文采斐然、真情实感，气势造够了。
一时间朝廷上下口水翻飞，连市井小民都能念几句奏折中的名句。
太后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其实，王太傅由怂恿小皇帝摆脱母亲开始，心下就已经有了死亡的决心。
这朝廷上下不少太后走狗，小皇帝仅仅靠那点党羽未必能成功。
需要一个有影响的人牺牲，这样大概率能逼走太后。
一个牺牲者，那就让我来当吧。
明知是被利用，却也心甘情愿。
形势一下逆转，少年天子乘胜追击，一举把母亲逼去养老。
失去权力的太后失去了生气，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了。
那一年，少年天子十四岁，战胜了利用他的母亲。
那一年，王细蕊十七岁，永远失去了疼爱她的父亲。

父亲死去的消息由宫中传来。
死谏这事毫无征兆，父亲从未与家里人说过，王细蕊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冬天，真的好冷。
父亲死谏时，有没有那么一刻，想过，身后这个家，这个家中的妻子和儿女。
想过吧，王细蕊边流泪边自欺欺人地想。
太傅的葬礼办得低调，但来了很多人，各种官员。
天空下起雨，似是连苍天都在落泪。
守灵的除了子女，还有一群太傅的学生。
江明月同样也守在那里。
她的眼中蒙着忧伤，却是没有落下泪，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望着，望了许久。
她对着太傅的灵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师礼。
眼前似是冒出了曾经某节课下课时。
太傅抬头望着天，眸子中看不出情绪，缓缓讲道：“乱世时，是需要有人牺牲的。无关利益，无关欲望的牺牲。为了自己的‘道’。他们是殉道者。”
从那时起，先生就准备以死谏作为最后的底牌了吧。
先生，你是个勇敢的殉道者。
王太傅死了，大小弟子便没必要来此读书，江宗主又去寻了别处老师。
王细蕊为父亲守孝三年，江明月明明并非子女，却也守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