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上）(2)

其实狗剩很久之前是吃得饱饭的，他曾经有个老实巴交的爹和一个勤快的娘，可是爹没有地，只能给镇子上的刘老爷种地，一年下来到手的不多，可是勉勉强强的也吃得饱。他爹喜欢在门口的大缸边上抽旱烟，眼睛看着远处的田，吧嗒吧嗒，一坐能坐半个时辰。
狗剩小时候羡慕二柱的弹弓，总是央求爹帮他做一个，爹总是说明个给他做，明个给他做，可是到爹死的那天也没做给狗剩。
前些年村里大旱，爹看着田里枯死的苗，沉默着坐了半个日子，便拿上包袱，去了镇里。之后很久的日子里，偶尔有几吊钱从去镇里赶集的老乡手里辗转几里山路，到狗剩娘的手里。大荒了三年，爹就出去了三年。
有一天狗剩在田埂里捉蚂蚱，想着烤几只蚂蚱，填填自己前胸贴后背的肚子。突然脸上一湿，狗剩愣愣的抬起了头。蚂蚱觉着身下的稻草摇了一摇，便跳走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从一个空空的肚子里逃了一命。一滴两滴，细密的雨下了下来。
狗剩扭头就往家跑，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
刚进了院子，狗剩便大喊着“娘！下雨了娘！”
狗剩推开了门“娘！下雨了，今年有收成了！”
狗剩却没有在娘脸上看见想象中的笑容。娘呆呆地坐在炕沿上，人好像失了魂。
娘看着狗剩，嘴唇动了动了，没说出话。

“狗剩，你爹没了。”
狗剩还记得那天，娘没有哭。可能是这片黄土地养育的人吧，爹像土地一样沉默，娘像土地一样坚韧。
爹最后还是没能葬在村子里，被采石场的同乡用草席卷了，草草的葬了。听说爹是没日没夜的敲石头，累出了痨病。旱灾和爹一同走了，爹像是舍不得死，硬生生和大旱熬着。狗剩想着，爹赢了，可惜爹没看见那一场雨。
天穹下，娘拉着犁，狗剩在后面扶着，像两只蚂蚁，在土地这张巨大的图画上，慢慢的爬行。
后来啊，娘走的很突然。
狗剩砍完柴回家，把饭蒸好，喊娘出来吃的时候，娘已经硬了。
娘已经很久不能下地干活了。
狗剩沉默的扒完饭，眼泪和着饭咽进了肚子，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后来狗剩把房子和小院卖给了刘老爷，换了三两银子，给娘买了一副薄棺，葬在了后山。
二、
狗剩吃了王寡妇昨天给的馒头，生了力气，扛着柴刀便到了村口，准备沿着小路上山。他嘴里哼着小曲，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他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他哪见过这样的衣服，白的好像是天上的云彩织的，女孩的头发也是雪白的，发稍渐变出一抹如墨的黑。狗剩无措的在麻布衫子上擦了擦手，不敢看女孩碧蓝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