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阵惊寒》第一章(2)

“爷，您是知道的，陛下担心邪祟坏了京都风水，自来是要将这些人拦在城外的。您看……还是赶路要紧？”
“走吧。”
这人本欲顺手做个好事，却在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的身份，遂抿了抿唇撂下帘子，狠心命马夫径直驱车进城。
然不料此时，异变陡生。
那少年见自己的生机已被斩断，竟孤注一掷飞扑过去展开双臂，试图凭血肉之躯拦住奔跑中的骏马。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阖上双目，臆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出现。
原来是车里的公子探身出来夺了缰绳，在马蹄落在少年胸膛上方之时硬生生往里扯，迫使马车偏移了轨迹停在一片沙地里。
总算是有惊无险。
陆行都心有余悸地在随从的扶持下姗姗而出，停在少年跟前眉心微蹙，面露疑惑之色，眼波流转似在打量，又仿佛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实则早已神游天外了。
在少年看来，此人身如修竹，丰神似玉，有霞姿月韵，翩翩然若浮云游龙，正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状元郎”。
他不由得呆住了，直到男子屈指弹了下脑瓜壳子，这才缓过神来。
“背过诗吗？可知‘井蛙瀚海云涛，醯鸡日远天高’是为何意？你若是真有鸿鹄之志，便去从军，趾高气扬地杀进这道城门，而非妄想依靠雕虫小技得到贵人垂怜。”
“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跟你耗着。”
“若心中无志，只想寻死……那便当我从未说过这番话罢。秦沂，我们走。”

“燕王千岁留步！！！思前甘愿从军！！！如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早晚拱听驱策。”
“别走……”
少年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了，若再不机敏将其牢牢攥在手中，恐怕明日就真在这些人的凌虐下成了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于是，他冒着被砍断双手的风险，也要匍匐至陆行都的脚边，仰头看人，刻意做出一副痴相，试图勾起男人内心深处的怜意。
未成想陆行都非但不为所动，反而俯身掐住少年的脖颈，厉声喝问道，“你怎知我身份？！陈国的人？”
“不……不是……”由于呼吸不畅，少年面色煞白，额上的青筋悄然凸起，便连一双原本星辰满溢的眸子也忍不住有些翻白，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十分执着地用已经逐渐绵软的手扒着陆行都的腕子，喉间不时发出“嗬嗬”的响动，“千岁小冠正中……镶有南湖赤珠……此乃御赐之物，定不会出现在凡夫俗子身上……再、再者说……千岁腰间配饰双螭环首纹……为燕赵陆氏一族独有……”
“倒是聪明。”陆行都颇有些可惜地松了手，垂下眼帘掩去忽闪而过的暴戾，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片刻后他竟倏地抬头，直视少年，一字一顿地说道，“既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此人能以孤子的身份顺利袭爵，成为了三百世来最年轻的异性王，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他会在皇城根儿仅凭几句话，便救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无端惹得天子猜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