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等雨(2)

为了熬过这段空无又漫长的时间，我尝试发呆，放空自己的头脑。我想把自己融化，揉进漫天的水汽中直到大雨落下，却总是被她拉回现实。最细小的动作都撩拨着我的神经，最轻微的声音都吸引着我调转舵盘。于是我只能尝试着把注意力转向外界，看看水波的流转，对着摇摆的树叶出神。对静景厌烦之后，又转去看走过的人群。来来往往，都是素不相识的面孔。无数根线条勾画出复杂炫目的轨迹，却都擦身而过互不相交。形形色色的可爱女孩从湖边走过。摆动的短裙，长筒袜，平静或微笑着的面孔；眼镜，修长的双腿，一如这夜晚的黑发或是挑染…这些绚丽的碎片在幻想的万花筒中闪烁变幻，仿佛有无数种可能性在我面前绽放，闪耀片刻后都归于寂静——那不是属于我的故事，星火万千，终究只有她落在了我身旁。再者，很多女孩的身边已经有了陪伴的人。或许他们也曾一起坐在长椅上，等待着雨来。
或许某一时刻，他和她同时转过了头，夜里的面孔终于被他的目光照亮，从沉默中走出。滴滴答答，湿漉漉的亲吻从空中落下，是情人间的密语。不过这个相遇的故事已然完结，而作品一旦完成就失去了它的所有神秘。至少现在，我还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一个将要开始的故事，我不知道它将要驶往何处…
“…我在湖边，等下雨了再走…”她聊电话的言语传来。我想起自己最初坐下，也是为了等待下雨，等待雨景。今夜，台风即将造访这个城市，乌云正逐渐聚集。稀疏的人流和加快的步伐都在预告着一场大雨。等待，只要再等一会儿。或许她会先离开，或许是我。或许大雨倾盆而下，湖边只剩下这一张长椅，只剩下撑起伞的我和她。或许她没有带伞，或许她会匆匆跑远，又或许，她会望向我。等待，只要再等一会儿。每一份耐心都带来积少成多的慰藉，等待似乎能唤醒那个呼之欲出的可能性。尽管没有交流，我只是默默聆听着她。轻柔的哼唱，无主的声音，却仿佛只为我而响起，把我拉入它灰色中性的空间中。在这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无限地缩减。或者说连距离都已迷失，她无处不在，她就是这离散的声音这空间本身。

雨还没有下，但我已经厌倦了等待，该起身了。押下赌注，掷出骰子——然而她不为所动。我起身的动作只是打断了她的歌唱，她所在的空间即刻闭合将我驱逐。人群的喧闹声滚滚而来，将我们淹没。在背包起身的一刻，我已经输掉了一切。不能再返回坐下，不能再等待着听雨，我只能快步离开。能做的，只有在远去的路上不时回头，看着长椅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同在我身旁时完全不同的她。或许一切可以重来，我们又会在某刻重新投入夜的无穷暧昧和温醇中，带着新的期许等待着雨来。等待着，因为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我将此刻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