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劫（天界篇/润玉/柏麟）-06南柯(2)

润玉一怔，牵动嘴角勾起一个恍惚的笑：“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柏麟端详着少年的模样，有片刻的停顿：“殿下又如何知晓，自己不是在做梦呢？”
润玉心中的迷茫更甚，是啊，他又如何知晓。
世有庄周梦蝶，复言蝶梦庄周。
恍兮惚兮，蝶也人也，孰真孰假，终不可辩。
他是庄周吗，有了梦的依托，方才领略翩跹遨游的快乐？或者，他是那只蝴蝶，化身为人却感慨身为蝴蝶时的快乐。
又或者——他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润玉注视男子的目光变得深沉，他的嘴唇翕动，缓缓吐出一句话：“若当真是在梦里，我只愿长梦不醒。”
忽然刮起一阵风，直吹得乱花迷眼，婆娑摇曳。
少年眼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逐渐与周遭的景色融为一体，即使如此，他却无法发出丝毫的声音，更不能够上前半步。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
“何必呢，明知道迟早要醒的，又何苦执着于虚妄——”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独留他一人，连同那茫茫的白色一起沉入黑暗的永夜之中。
润玉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寂寂长夜。
他不知看过多少这样的夜晚，也不知今后还要再看多久。

从男子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起，计算就失去了意义。
如今，没有风，更不见花落。
那花枝本是借了男子的魂魄蕴养才得以焕发生机，继而落地生根，茁壮生长。草木无心，却依旧可以生情。
莫非记忆的男子比草木更加的无情？
那些悉心的教导，温柔的陪伴，原来都是刻意为之，为了在自己道消身死之后，能有人继承自己的衣钵。
柏麟说过，会看着殿下一步步踏上高台，登上宝座。
彼时，润玉还年少，对自己对未来总是迷惘不定。所以他问：“帝君当真觉得？”
“柏麟相信，殿下会是合适的人选。”
——既然他相信他，他又怎么忍心辜负他的信任。
他的生父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他母亲的一生、死到临头依然不知悔改，他的手足为了一个半路出现的女子与他反目成仇、堕入魔道，他名义上的嫡母对他痛恨到了极点、也畏惧到了极点，而他的母亲……
回首看去，自始至终，能够伴他左右的，从出现起就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唯有柏麟一个。
润玉愿意相信那是上天对他的一丝垂怜，直到柏麟开始对他避而不见。
那时候的润玉已经取代太微成了新一任的天帝。
弑父夺权，本谈不上什么佳话，但实力可以说明一切，饶是那些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所谓硬骨头，到了最后还不是乖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