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世往恋•上(4)

雅音默默地将钱压在前台的算盘下面，与老婆婆告别。
回家路上，看着返乡的青年与家人拥抱，喜极而泣，听着街上富户家门口噼啪的爆竹声，望着远处挂起红灯笼，雅音沉闷地叹口气。她憧憬着别人的幸福，而她一无所有，她只剩下无限期的压抑与空落落的失望。彩音还认得现在的自己么？彩音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再相见，他还会像当年一样爱我么？万千思绪汇聚在雅音心头，她既欣喜地期待着彩音的归来，又担心自己等不来早已磨平的初恋时激动的感觉。
“阿绫，你快回来呀。”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雅音回到家的卧房里，坐在窗前看起彩音寄给她的书。漫长的岁月，雅音将彩音寄来为数寥寥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书页泛黄，她依旧恋恋不舍。她给每一本书包上黄油纸书皮，在每本书的绯页，雅音用钢笔和铅笔写满了她对彩音的思恋。每次雅音都会看看曾经写过的情愫，去纪念在那天涯海角游荡的勇士，她的英雄。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青空渐渐被黑色吞没，北极星高悬在房顶闪耀着。家家灯火辉煌，庆祝着抗战胜利，和平将至。只有雅音的家里一片伶仃，唯有青灯一盏在雅音的桌前，为雅音守候着夫君的归来。雅音家里唯一的贵重物品——放在桌上摆钟，咔嗒咔嗒地响着。雅音在床上靠着，辗转反侧。时间却一点点耗尽了她的精力，雅音渐渐地陷入沉睡中。朦胧间她仿佛听见了家里有人翻动的声音，并且一点点向她靠近。

“是阿绫回来了么？”
雅音睁开眼睛轻轻喊着。
“羽儿，是我，我回来了。”
雅音看见一个壮实的身影立在卧房门口。
“真的是你么，阿绫！”雅音起身，摸黑点亮了油灯照了照。只见彩音真的站在自己眼前，她激动地两眼含光，上前想去拥抱彩音，却被脚边的椅子腿绊倒在地。雅音从地上爬起身，彩音站在一旁笑着。
“阿绫，好久不见了，你还是和刚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啊。你笑什么啊，你觉得我很好笑嘛。”雅音向彩音撒娇道。
“羽儿，这么多年没见，我让你受苦了。”彩音激动地说着。
雅音想上前抱住彩音，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透了彩音的身影。
“绫彩音…你……”雅音的眼角突然飞出划落一颗泪珠。她这时才知道，她最害怕的结局终究还是发生了。她的内心已然万念俱灰，一幕幕曾经的美好往事浮现在脑海里，却被灵魂的业火一个个点燃，消逝在那年美好的岁月里。
“羽儿，你也许见到我的信应该都猜到了吧，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我实在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对不起，羽儿，我是个负心男人，我没有遵循我们之间的誓言，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真心，此生只能以身报国了，如果有缘，我愿来生再做你的另一半……”彩音悲切地对雅音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