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非卫】残烛①(6)

韩非见他没有继续搭话，便笑着问道：“卫庄兄在想什么？”
卫庄想了片刻，将那些无谓的话语回咽。
玄翦一战，若不是韩非求了嬴政搭救自己，怕早他已是八玲珑剑下亡魂；若无此事，更不至于让韩非孤身犯险前去使秦。
卫庄并非自责，只是有些痛恨。终究还是差师哥一截，才会到落魄而不可控的地步。
卫庄收了思绪，随胸腔轻微呼气起伏的叹息被韩非看在眼里，很快，他听见卫庄平静地说了句：“你可以从流沙中选一个人陪你去。”
韩非笑了笑，故作无奈或许是真无奈：“哎，进退维谷，的确无从抉择。”
他这才将袖中竹片拿出来展示给卫庄看：“这片竹简来自于秦地不错，只不过……”
卫庄目光落下，顺着他移开的手，才看到片上只有简短一句“治强易为谋，弱乱难为计难为计”。这本是韩非书于行文之中的句子，信者将其引用，不得不说用得精妙。
“这个人很聪明，倒是懂得投其所好，至于出自谁之手，便不得而知。”韩非说完将竹片递到卫庄手中，看去只面上轻松，却未见释然。
“去秦国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流沙也需强有力者坐镇，我虽然私心希望卫庄兄同我前去，但若流沙交于他人，又不免忧虑，并非是我不信任，只因秦远。若流沙有危急，千万里外之水，自然救不了燃眉近火。”

卫庄并未立刻接话。
虽说是给人以选择，实则他知韩非心中早已选定下人选。近来也听紫女谈论，有将紫兰轩拓至咸阳的计划。若事可成，的确有利于流沙日后的壮大。
卫庄不欲多加谈论，抬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竹片默默审视。
上面刻着确是秦国文字，竹木又是秦国特有的，无需过多细想，指向已十分明显。
对于韩非使秦的交换条件，知情者少之又少，来去不过几个人。何况单凭竹片上的短句，实则很难觉察出更多的什么。卫庄将那竹片紧攥与手心，不过瞬息便于碾化为齑粉，任由其随风扬去。
“希望你有那个能耐把嬴政说服。”
卫庄冷言，语毕一时竟无人开口。
二人沉默而视，各怀心事，且各有决断。
入夜又凉，风却覆灭去了台上烛火，唯剩两人对坐在黑暗里，多得是对前路的未知与迷茫。
尽头究竟是花开成海，还是零落成泥，或许真的只有亲眼看过才知道……
卫庄忽而很难言明，所有的思绪和忧虑究竟为什么油然而生，如缠结的蛛网，千丝万缕，找不到源头。
或许是因为目前的局势，他很难判断这究竟是自取灭亡，还是绝处缝生的机会。
卫庄冷哼的间隙，韩非只感觉有风，却看不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