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晚（晚来天欲雪）(2)

林子川没有开灯，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他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他感觉到身体的疲劳，他知道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他一直都有心跳过缓的问题，指尖力量在逐渐流失，眼皮愈发沉重，飞也似地逃回来之后，林子川像溃逃回大本营的逃兵冲锋似的爬上了床铺，抽出被子， 猛地钻进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用被子隔离他和世界的距离，一连几个小时，他看着窗外的阳光慢慢的一点一点消失，看着窗外的灯火渐渐依次亮了起来，他一动不动，除了依然拥有呼吸与心跳，他身上一直弥漫着说不出道不明腐朽死寂的信息，黑洞会吸引经过的光，但光芒好像从未照耀于他身，他像是死去一样，最初的几分钟，他痛苦，愧疚，绝望，他是背负了世上所有的罪，孤独与死寂是他自我沉沦的惩罚，是永无终止的刑期，荒凉宇宙中他是唯一的囚徒，之后，他归于平静，不吵不闹，好像从来如此，他只是安静，窗外的风吹了十七阵，他看见远处晾晒的鲜艳大红床单，是十七次奔跑的娇艳红狐，再后来他沉沦，风不动，幡不动，心不动，他躲在囚牢，自我放逐，林子川不知道是自己抛弃了世界，还是被世界所抛弃，也许两者皆有，长久以来的心力交瘁，让林子川卸下了伪装，他的身体慢慢缩进被子，渐渐还原成人最初的模样，他蜷缩着身子，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他手抚着心脏，眼泪横流，牙齿狠命的咬着嘴唇，慢慢从干枯到渗透，心脏的跳动剧烈，他感受到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撞击，心脏撞击胸腔，发出沉闷的声音，他压抑的哭出了声，林子川蹬开了被子，空气带着寒冷挤进了鼻腔，他冲出房门，没来得及穿鞋，赤脚跑进卫生间，淋浴开到最大，水流带着冲击从花洒倾泻而出，水流的冲击声让林子川放肆痛哭而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水流冰冷彻骨，冲击林子川的骨髓，林子川浑身颤抖，水流在他身上肆意的流淌，衣服被打湿沾在身体，紧紧的束缚住林子川，林子川抬起头，头发湿成一簇又一簇，水流顺着头发流下来，水流直接冲洗林子上的脸，水流疾且寒，林子川的脸庞被打的生疼，他不敢睁眼，也睁不开眼睛，水流顺着林子川衣服流到了地面，脚底传来一阵阵寒气，林子川站着一动不动， 泪水被冲洗干净，没留下一点痕迹，林子川的不再痛哭，他闭着双眼摸索着调节成热水，过了很久林子川才察觉到温暖，秋天深夜冰冷的水寒意太重，热水冲了很久，才去除那寒入骨髓的冰冷，林子川沐浴在温暖里，他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黑暗中，林子川摸索着打开了卫生间的灯，他试着抬头照一下镜子，林子川内心反复挣扎，终于决定面对真实的自己，抬头却发现镜子被水汽冲击的早已模糊，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他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叹息，他试着脱下自己的衣服，他费了很大努力才将浸了水之后的衣服脱了下来，时间过了很久，林子川发觉自己没有带来换的衣服，擦干头发与身体，沉默着，他打开了卫生间大门走了出去，他以最纯粹的姿态去面对世界，他面对着赤裸的世界，赤裸裸的他面对着世界，林子川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痛快，他一如平常，不，他更加坦然面对这世界，他一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