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三十七】(2)

现在，他心里又思索起了全新的界限，还未曾有人类尝试过思考的界限。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很快就会有人类跟着他一起思考了。
在漫长的人生中，我们总会留下缺憾。人生的缺憾落在我们心里，成为一个空洞的悲伤。在漫长的人生里，我们千方百计想把这个洞补上。不然的话那些大大小小的空洞就会成长为眼睛，在余生中会一直看着我们生命的眼睛。我们需要一种补偿，这种补偿往往不是针对缺憾本身的，而是针对我们自身的。在寻求心理补偿方面，我们总是擅长自欺欺人。
吴煌相信，在这个世界总有大把的人能完美地骗过自己。这样的想法，多多少少也算是他对整个人类的一种心理补偿吧。
有一件事，埋藏在吴煌心底很久了。这件事也成为了一双望着他的眼睛。这双充满痛苦和向往的眼睛不仅仅属于他，还属于一个小女孩。
吴煌通过一扇黑门出现在了伊的面前。此时的伊在病床上昏迷着，习惯于目睹完整时间之人正在承受着失去完整时间的痛苦。吴煌想来，那感受应该和他在进化之路上刚从海底爬上陆地时差不多。
这是一间人员配置和医疗设备都相当完备的病房，在许多人中间伊瘦小的身躯躺在雪白的病床。他昏迷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时不时还说点胡话，各种管子插满了他的全身，墙上的整块显示屏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和数据展示着他的各项指标。

吴煌坐在他的枕边，伊的痛苦开始慢慢消散。现在的吴煌已经能够直接用精神去触碰伊的精神，这样就可以摆脱要一直拉着他的手的尴尬处境了。吴煌的[唤醒]能维持伊的意识清醒，使他不再坠入破碎不堪的时间书架之中，这样便能够暂时免除他的痛苦。
苍白的灯光照在伊逐渐红润的面庞上。房间里没有人注意到吴煌的贸然造访，为了更低调一点，吴煌还用精神控制了墙上的各项指标使它们保持在伊受苦时的数值。
[醒来。]吴煌对伊说。
伊睁眼看见吴煌的脸，但他不认识吴煌。好在伊并不害怕，因为让他害怕的痛苦此刻已经离他远去了。伊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已经把痛苦驱逐出他的脑海了。伊看着他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思维毫无凝滞，没有了任何负担，那些围绕着他的碎片都不见了。一个陌生人相比于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实在是微不足道。
吴煌把食指放到伊的唇边，示意他不要开口。此刻工作人员们都在各忙各的，真不知道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是如何带给他们如此之大的工作量的。
[伊，我是你哥啊，今天我们出去玩。把手给我好吗？]吴煌向病床上的伊伸出手去。
伊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这位素未蒙面的哥哥要怎样带他出去玩。自己身上难道不正插满了各种管子吗？他不需要先把管子一一拔出吗？就算管子全都拔出去了，要出去玩也得等管子们原本占据着的伤口愈合吧？跟随着轻盈的思维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