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轩文）(2)

表哥有天一回来就抱着我哭，我手不知往哪儿放，就拍了拍表哥的背，给他顺气。表哥眼睛都哭得血红，血丝缠满他的眼。我记得他的眼不是这样的，是又圆又深，带着些不羁与叛逆的模样。
表哥出神地盯着我看，将手抚上我的脸，我没有躲开，因为是表哥，从小至大，只有表哥可以这样对我。表哥跟我讲，冬生死了，冬日里的太阳升不起来了，但是耀文你要一直好好活着。我听不懂别的话，只知晓当时死了人，许是城里最有名儿的角儿被人糟蹋死了，我心里惊骇，却想安慰表哥。
后来开始打仗了，乌衣巷的人都收拾了粮食衣物要跑到西边去，他们说要去找个安稳地儿才能活着。我跑去寻舅母家的哥哥，看到舅母一家早开始收拾东西了，只有舅母在那边拾掇边流眼泪。

我刚想去问，表哥便从里屋背着包袱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兜子东西朝我走来。我当时被表哥的身形迷住了，只觉得他与以前不同了，却忘记哪里不一样。
他紧握我的手，拉我到舅母看不见的墙角去跟我说话。表哥拉我的手，将一兜子沉甸甸的银两塞给我，眼色深沉又悲伤，揉揉我的头，叫我读书，读到国外去，读到他日本人欺负不到的地方去。说完他的漂亮眼睛要开始流泪了，但是他已经尽力在忍，攥着我的手更紧了。一切没有预兆的，表哥用胸膛将我抵在墙上，颔首将唇送过来。
我被表哥圈在墙边无处可逃，他的泪还是没有憋住，一滴一滴砸在我脸上，他哭湿了我的脸颊，也将他下半生的生命从口中渡给了我。他的唇在我唇上迟迟不愿挪开，张了口跟我说：“日后你若回来，去找那边的海棠。我有东西要赠你。”我问他为何不当面给与我，他道要等他走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