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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挑紫金冠》 李修文

《枪挑紫金冠》  李修文



谁要看如此这般的戏?新编《霸王别姬》。霸王变作白脸,虞姬的侍女跳的是现代舞,到了最后,一匹真正的红马被牵上了舞台。说是一出戏,其实是一支催化剂:经由它的激发,我先是变得手足无措,而后又生出深深的羞耻----所谓新编,所谓想象,在许多时候,并不是将我们送往戏里,而是在推我们出去。它们甚至是镜子,不过,只映照出两样东西,那便是匮乏与愚蠢。
羞愧地离席,出了剧院,二月的北京浸在浓霾之中。没来由想起了甘肃,陇东庆阳,一个叫作小崆峒的地方,满眼都是黄土,黄土上开着一树一树的杏花。三月三,千人聚集,都来看秦腔,《罗成带箭》。我去看时,恰好是武戏,一老一少,两个武生,耍翎子,咬牙,甩梢子,摇冠翅,一枪扑面,一锏往还,端的是密风骤雨,又滴水不漏。突然,老武生一声怒喝,一枪挑落小武生头顶的紫金冠,小武生似乎受到了惊吓,呆立当场,与老武生面面相觑,身体也再无动弹。
我以为这是剧情,哪知不是,老武生一卸长髯,手提长枪,对准小的,开始了训斥;鼓锣钹之声尴尬地响了一阵,渐至沉默,在场的人都听清了训斥内容:他是在指责小武生上台之前喝过酒。说到暴怒之处,举起枪便打将过去。这出戏是 唱不下去了,只好再换一出。换过戏之后,我站在幕布之侧,正好看见小武生还在受罚:时代已至当下,他竟然还在自己掌自己的嘴,光我看见的,就足足三十个来回。

《枪挑紫金冠》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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