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梦眼（其六）(18)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她动了动嘴唇，瘦削的双肩也随之一阵颤动。
男孩目光依旧，缓缓对她点了下头。
她闭上了双眼，捻在指间的照片也放下身旁。
“别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求你，留下来。”
男孩低下了头，固化的身躯转眼被女孩紧紧抱住。
“我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她越发搂紧了贴在脸颊的躯体，“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因此而失去你。”
面对女孩的诉说，男孩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他没有理会女孩的拥抱，而是轻柔地推开她的肩膀。
“你并没有失去我。”他用手语表示，“或者说，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女孩有些欣喜，却见男孩给出了另一种解释：
“因为，我只是一具没有躯壳的灵魂，没有知觉，没有梦境，也没有生命。我早已死去，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会属于这个世界的你。”
他后退一步，在女孩的怔怔注视下道出了尾声：
“所以，我们从未相遇，请忘了我吧。”
女孩几步上前，却只抱得满怀的碎屑与尘埃……
穿梭于黑与白的丛林之间，男孩不顾一切地奔跑，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甩在黝黑的草地上。他不敢闭眼，一旦降下眼帘，女孩心碎恸哭的情景便会再度上演。他无意伤害任何人，执着如他只想在寻找姐姐的道路上背负一切苦难。为此，他不愿去爱人，也不奢求被人所爱，尽管在女孩告白之后，他的心再也无法回到习惯孤独的状态。

对不起，Fran。他默念女孩的名字。我的人生早已走到了终点，剩下来的仅是一只惶惶不可终日的鬼魂。这样的我，不能继续牵绊你的余生；比起一具虚无的灵魂，你值得遇见更好、亦更真实的存在。希望你不再悲伤，不再留恋来自过去的阴影，就让那些持续带来痛苦的美好回忆，随我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吧。
视野一阵扭曲，他切换回时间趋于停滞的餐厅走廊。伴随着冗长而尖锐的蜂鸣声响，一道跨步前行的瘦长背影就在前方。
他腾空而起，将那块没有任何念力的固化右拳，猛然挥向瘦男徐徐转来的黑色眼睛——
那张侧来的人脸咧起嘴角，从项下猝然射来一根指尖，径直贯穿了男孩心脏的部位。
伸来的食指随即展开吸收，将男孩被粘连的身躯一点点侵蚀同化。
灵魂没有痛觉，即使被戳穿了胸口，男孩的目光依旧淡然而坚定。他把双手放上那根食指，熟悉的触感让他回到了拔下蜘蛛腿的那一刻。
明明是那样恐怖的巨型蜘蛛，他时常会疑惑，自己当初是如何击败这般强大的敌人。
而现在，看着瘦男胜利在望的得意表情，他如梦初醒：
他们两位都犯了同一个错误，那就是轻视了身为无名之辈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