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生贺】柔软心肠(5)

“像你在海里看到的吗？”
“感觉不一样，水不够咸，也不够多……谢谢你的水。”斯卡蒂把塑料瓶压成一小团，扔进20米外的垃圾桶。
博士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笑着应道：“下次我一定把浴缸也搬过来。”
“不行的，罗德岛的浴缸太浅太窄，等我们去海洋，我会带你试试真的。”
斯卡蒂凝视着无垠深邃的夜空，想象着有一片海洋在群山的那头。因为陆地和海洋不同的热力学性质，夜晚的风会从陆地吹向海洋，那么，是否有那么一丝可能，她呼吸之间吐出的气息，会卷进陆风中，跨越万水千山，带回那个潮湿的故乡？她这么想，也这样问的博士。
“你恢复得不错，”博士没有正面回答，“心理医疗干员的建议很有效果，孤独不适合你。”
“是的，原来承认自己不如想象中坚强这么简单……”斯卡蒂交叠手臂枕在后脑，向后仰卧，“有时我会想，为什么是我活下来？明明我才是最不合适的那个，如果是队长……不，任何一个深海猎人都会比我做得更好，”鬼使神差地，她多补了一句，“只有我这样矫情。”
“斯卡蒂！”博士的反应比斯卡蒂想象的更剧烈，“你在想什么呢？！”博士的语气里透露出掩盖不住的震惊。

“怎么了？”斯卡蒂困惑地眨眨眼。“难道软弱是一件好事？
博士很快冷静下来：“抱歉，我不该对你这么大声， 你们……没人教过你这些吗？战斗之外的事情？”
“什么意思？”
博士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由大大小小的事件组成的，有些事件超越了日常生活经验，会完全击溃一个人正常的处理问题的能力。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就会对人的精神造成破坏性的影响，即使伤口愈合，伤疤依旧残留。”
顺着博士吐出的词句，斯卡蒂突然回到了那个战场，同僚和敌人的血液都混在海水里，鲜血的味道比海的味道还浓郁。掌心那只温热的手将她从尸骸里拉出，她望着博士关切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离开。
“是的，是的，”她对自己失望透顶，“你在形容我。”
“不，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博士松开手：“罗德岛的医疗部接待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曾有一位老兵，他看到地面上滚落了一个圆形、金属制的试剂瓶，他直接扑上去，用身体压住瓶子。在他思考前，本能告诉他那是一枚源石炸弹，他希望能用身体挡住迸射的源石碎片，对陆地人来说，这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提升同伴幸存的可能。
“没有任何一个懂得事理的人会嘲笑他的勇气，也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希望看到他这样的‘勇气’，他软弱吗？即使仅剩本能，也敢于为战友牺牲，这样的怎么可能软弱？即使这种人，也会被某些东西摧毁，他能无限次战胜自己的恐惧，但这是没有意义的，他已经从战场那里回来了。人的大脑就是有这样的机制，千百万年的演化里，这种机制也许帮助我们在原始时期存活，所谓炎国古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没有一个能赐予我们勇气的大脑，勇气存在于文化中，存在于你我共同的想象里，不在生理机制的范畴，不能弥补这种心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