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基洛斯篇 下(2)

从此，在塞基洛斯的味蕾和口腔里，伟大的乐谱几乎就要绝迹。但是浸润在野蛮之中的沉闷，尚未如此疯狂。这种沉闷似乎天生不会产生出什么伟大或是不朽的被称之为奇迹或是像厄洛斯在背后作祟的音乐这样的东西出来。作为城邦以外的，被隔绝在第欧根尼之外的沉闷里，他们是不可接触者。没有人会因为要去关心他们而去接触他们。因为在城邦公民的眼中，他们的文明、伟大与不朽，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众神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他们口中所说的众神的话。他们享受这种沉闷带来的空前安逸，因为时间的快感和列车行进的感知已经悄然在他们的心目中变得日渐无足轻重。因为那些在大网里的鱼最终都要沉入这种渔网带来的沉闷，以让它们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这沉闷里的一部分。这显然是一个让人感到十分惊悚的故事。悄然间，那些所谓的智者们又开启了他们古老的关于怀疑的辩论。有些人，他们甚至开始怀疑怀疑本身的合法性。
因为有太多的智者因为怀疑被一次又一次得送上法庭，他们的怀疑也一次又一次得提醒着他们法庭的绝对权威，他们能以足够正当的理由把他们处死。从此怀疑也渐渐变成了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这让本就沉闷的乐章变得愈发沉闷起来。海鲜市场的腐臭也对时常让人怀疑法庭所创造的庄严、或是不朽的法律是否是一样真正值得怀疑的东西。如果法庭权威的存在能够让海鲜市场的恶臭得到缓解，让那些挤兑在时间里的丑陋建筑物变得有那么一丝美感，那么审判他们的法庭就或许拥有了很大一部分的必要性或是合理性。但那些在沉闷里甚至都丧失了辩论意志甚至是兴趣的公民那里，法庭和陪审团的存在似乎也早已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让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罪犯去审判另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罪犯，似乎要比让一个沉闷的法官去审判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思想流氓要轻松许多。作为观众的所谓公民也可以在这所谓的审判中静观其变。

人们不用相信时间的创伤能给厄洛斯带来什么样的打击。因为毕竟这座城邦在音乐沦丧之后又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一趟没有始发站却有一个不存在的终点站的列车。与以往世代穿越这座城邦的列车不同，这个世代的列车在城邦里不存在的轨道上行驶着。但同样的，列车前行的速度承担着城邦时间调节的责任。法庭上的辩论变得语速惊人。没有人能听懂一个个飞驰而过音节背后的含义。但他们却彼此都知道这些音节的字面含义，也知道对方在含混不清之中到底表达这怎样的意思，因为他们要说的话早就被所有其他存在过或是存在着的智者们道说过无数次了。事实上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听懂些什么，因为最终走上法庭的那些跟不上列车节奏的人们和那些自以为因为不在列车之上而能够蜷缩起来独善其身的人，最终都逃不过一死，因为他们将死于正义之手。即便法庭上所有的法官和陪审团成员都知道那个所谓的正义的终点和以其为目的的方向或许都并不存在，但他们的言语也必须随着列车的节奏一起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