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梦眼（其五）(16)

“还是说，你不需要姐姐的陪伴？”
未等少年答复，少女便擅自收回了视线。
“真的吗，弟弟。”少女做出黯然神伤的样子，“我为你而来，因此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我终会消失殆尽，你也无所谓吗？”
少年赶忙摇头，雪亮的双眼一如他从未改变的执念。
“那就约定好了。”
少女目光涣散，灰黑的形体开始破碎消逝。她尽量走出病入膏肓的步调，向少年伸出残缺不全的右手：
“时间不多了。”就像一尊加速风化的雕像，“别让我等太久，弟弟。”
少年几步上前，却只抱得满怀的碎屑与尘埃……
平台边缘，结束表演的女孩意犹未尽，正想起步离开，却一脚踏在死去男孩流下的血水上。
看着血池倒映的另一个自己，女孩狞笑渐显，从身上摸出一张新近入袋的黑白照片——画中席地而坐的长发女子，与画外女孩的相貌别无二致。
“像不像？”女孩一边端详照片，一边饶有兴趣对着倒影发问。
池中的女孩笑靥如花，眼看着手中的照片脱离指尖，又偏转过视线，与池上的女孩四目相对。
“那可太像啦。”声音低沉似耳语，只见池中女孩举起了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神秘的微笑。

转眼间，平台上一时消失了人迹，仅剩台下冷眼相望的万丈深渊，仍注视着风中的照片一点点落入胃底……
②
“动手吧，现在可是绝好的时机啊。”
洞口之外，游轮的汽笛声时刻萦绕耳畔，金色的日光慷慨地捎来几缕，映出由铁板拼接而成的潮湿墙面，以及狭小隔间内交错纵横的各类传输管道。
位于一条足够粗壮的铁管表面，那位灵魂男孩少有地固化了身躯，环抱着双腿席地而坐，目光始终对安躺的雨衣女孩寸步不移。
“时间不多了，弟弟。”
他两手放上前额，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人的声音。在此之前，他抛下了挚爱的姐姐，在夺走生命的节点将女孩挽救下来。他知道这样做是出于正义，是能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明智之举。然而，在为人讴歌的正义背后，对情义的亏欠、对儿女私情的断然拒绝，却导致了他心中的感性彻底崩溃，让他于此刻深陷内疚与自责的漩涡当中。
“时间不多了。”
他放下手，视线停留在女孩熟睡的面容。
“动手吧。”
他站起来，将无形的念力聚在伸向女孩的右手。
果然，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