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组②号】苍霞扬清歌（上）(4)

步履渐渐沉重而缓慢，周浅停在旻青殿门前。窗阑掩映着灯火通明的大殿，那朦胧摇曳的红烛华光将地上隔夜雨水积成的洼池都渲染出一片亮色。周浅低头看看自己被濡湿的袍角，不禁轻叹。六岁以后，他与妹妹只能居于暗处，而连幸存的亲人也失散了之后，他孤身一人背负深切的仇恨隐姓埋名地活着。而那个曾经试图救他的阿深依然属于光明，是天下人仰慕的昭辰太子，是晨光熹微里最璀璨的露珠。
有光明的地方容不得黑暗，他与阿深本应是陌路人，哪有什么风雨同舟。
周浅平摊开手掌，似是想抓住殿里透出的光，或是穿透岁月抓住那个属于他的阿深。忽然，殿门方向的光更亮几分，好像有人朝这里看过来。周浅一顿，转身踏上通往缘青殿的小径。
周深慢慢放下手中的灯笼，看着暮色中的他渐行渐远。秋夜凉风袭人，他刚从置了暖炉的内室出来而未添衣，此时却觉不到身上寒意。那断掌……那目光……周深捏紧了袖边，如果他是浅浅，那……他是来报仇的吧？秦果，他生辰宴的掌勺饔子，是那个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浅浅。很明显，他要杀他。
他，要杀他。

周浅一夜未眠。他听见断断续续的箫声与歌声，直至天明。
“欲上高楼演义，不同将相君王，朱墨渍金黄，脚下有穹苍……”
九月廿九，昭辰太子十六岁生辰宴。据载，宴席上的食材都经由饔子千百道工序挑选，甚至当日早上又命宫女重换了风剪米糕的用料。为了迎合太子的口味，土豆丝也被撤下，桌上每一道菜都是太子最中意的式样，色、香、味俱全。惠帝因昭辰太子满意而给了饔子秦果极为丰厚的赏赐，不料秦果既未婉拒也未接受，竟是从此没了踪迹。听说那城外澜溪上多了艘画舫，常是炊烟袅袅伴着米糕香气，只是澜溪常年雾霭缭绕深浅不知，一般人难寻其踪迹。而就算找到了这画舫，也要答出题来才可入内品尝。题目只一句话，澜溪深几许？
澜溪究竟深几许？
大概只有宫里的小猫才知道了。
九月廿八才入夜，正缩在旻青殿一角取暖的几只猫，被他们那温柔的主子此刻脸上急迫的神情惊到了，其中一只大胆的一路跟着主子到了缘青殿。花气迷蒙，裙裾若隐若现，小猫压垮了檐下的水仙丛，透过那细细雕琢的飞鹤窗棂听见里面二人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