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歌（一）(2)

那个辽西公主我见过，同皇姐一般年纪，眉眼如画却豪迈大方，一身骑装更是英姿飒爽，自从辽西使团来了神都城，左不过一次生死比武，一场把酒言欢，一晚秉烛夜谈，她同我皇姐相见恨晚，亲近得跟双生子般日夜形影不离。
彼时我不过十岁，眼看着紫宸殿内，常年喜怒不表于色的母皇当着礼部尚书和辽西使臣的面徒手掷了砚台，砸破了皇姐的额角，吓得我连忙跑过去捂住皇姐额角的鲜血。
砚台砸来，皇姐尚且跪得笔直，分毫不动。
我跑来时，素来疼爱我的皇姐却一把将我推开，一时令我万分震惊又不解。
但我感受到了站在暗处里的辽西使臣，他那如隼的扫视目光让我下意识做了反应——我立马爬起来抓住母皇华服衣袂，无理取闹的小儿般哭诉：“母皇，皇姐推我！皇姐推我！”
母皇原本脸色铁青，见我突然跑出又临时作演，于是一时面容松懈，但很快调整过来，将我一把甩开，紧紧盯着长跪不起的皇姐，怒斥道：“长公主不以身作则，以至你皇妹也如此软弱无能！”
皇姐深深叩首，道:“儿臣无能，求母皇废黜儿臣储君之位，儿臣愿驻守辽西边境，保吾姜周边疆安宁，非诏永不回京。”
母皇怒极：“当真同你父后一般执迷不悟！”
这话我听不懂，我出世后不久父后便薨逝，我只知父后出身不高，眉眼深邃，样貌昳丽恰似辽西人，全凭母皇铁血手段才扶上凤位。

母皇仿佛自知失言，于是背过身不再言语。
皇姐便当即俯身行了大礼：“就当是儿臣了却母皇追悼父后之愿。”
只见母皇背过身去，看不见神色，半晌才见母皇深吸一口气，仿佛调整好了情绪，最后拉着我拂袖而去，冷冷抛下一句:“如汝所愿。”
身后传来皇姐谢恩之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我没听到的是，礼部尚书告退时，极轻地叹息了一句：“长公主耽于情爱，少公主昏庸软弱，国将不国啊……”
这句话我没听到，但听觉敏锐的辽西使臣必定听到了。
我皇姐离京的前夜，我睡不着，偷偷溜进东宫，轻车熟路地摸到皇姐的麟德殿，“咚咚咚”地敲皇姐卧房的窗，只见皇姐先四处察看一番，再谨慎快速地把我从窗台上抱下来，带着歉意戳着我的脸蛋冲我笑:“舒儿，皇姐那日并非故意。”
我乖巧地点点头：“我知皇姐最是疼我。”
皇姐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向我：“舒儿，边境局势告急，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皇姐又温柔把我的鬓发拢至耳后:“皇姐离京后，舒儿一定万事小心。”
我只愣愣地看着长姐房中的长笛，小声说:“那曲《梅花落》，皇姐还未教完。”
皇姐一愣，又笑:“小玉儿的笛子极好，若有机会，让她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