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龟(2)

如果要说的美好点，“小鸡在客厅活蹦乱跳，引得一家人十分高兴。”但是，
但是龟啊，我现在面对着你，我不能撒谎。
鸡仔在儿时的我眼中和回力玩具车没有一点差别，而且看得开心，抓回来的时候倒十分麻烦。我不否认偶尔我会有甚至奇怪的母性，但它死的时候我恶心的要命，碰都不想碰一下，最后还是我爸拿塑料袋把鸡尸拎出去扔了。龟啊，如果没看到你，我可能都想不起这些。
它们不是鸡仔，它们是回力玩具车，是血和肉组成的，失效后让人碰都不想碰的，失败的回力玩具车。龟啊，我给你说这些，你也不是龟了，你是玩具，价值十五元。
但我看到你壳上染的天真可爱的花纹，甚至都漫上头皮时，龟啊，我无地自容。
我惭愧，龟啊，这就是人类。
我也养过龟，红耳龟，为了养好我还买过两栖动物饲养手册。但最后，头一只龟在晚上爬出了缸，从此在无踪影；后一只龟在乘出租车时被遗落，无处可寻。我或许悲伤过几天，但很快就把它们抛掷脑后。太多的事勾引我了，这个世界。
龟啊，见着你时，鸡仔和红耳龟的印象同时折叠起来，刻在我心中一个莫大的悲剧。

你也瞥见了我，你缄口不言。
2，
你缄口不言，站在高高的课桌一角；四十个人的目光焦灼的聚集于你，你却缄口不言。龟啊，你抻展长长的脖颈，你向往窗外的夕阳，但你一动不动。
课桌如悬崖，悬崖那边还是悬崖，悬崖彼岸是窗户，你看不见的窗户；而窗户外是更深的悬崖。
你不知道这个巨大的玩笑，龟啊，你一动不动的趴着，像朝圣者，像神。
你不知道我也在人群中看着你，龟啊，我像审视着那幅受难像的冷酷群众，像看着十字架的犹大；我听见鼓励你向下跳的声音，像“鹰啄食着肌肤”。但你没有跳下去，因为此前你已经坠落两次了。
龟啊，你和耶和华的区别是：耶和华饱受磨难，死而后生，成为了三位一体；而你不会死，你只会摔的很痛，然后在嘲笑中被捡回饲缸里。
3，
“饲缸”不过是食堂的塑料餐盒，两边各剪了一个不小的口子。本来是为了盖上盖子后通气用的，但却没有盖过。龟啊，我现在闻得到你在盒中的腥气。
我就是在那第一次看见你的，龟啊，直到现在你都不食周粟，你也有傲骨吗，还是出于警惕的本能？不管怎样，前三天你就一动不动的趴在盒里，拒绝所有善意与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