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账号已注销》(5)

而他正好带了攀岩装备。
第一、二级平台都是很容易爬的，面积不算太大，铺满了翠色欲滴的青草，偶尔有几朵不知名的花点缀。但等级峰最吸引人的地方，还得算山上的化石唱片。只要稍微挖一挖土地，就能挖出一张相当古老的唱片。
他爬到第三级平台时，看到地表有很多半裸露的化石唱片，可知这里的化石储量远比一、二级平台的多。人们有时会登上等级峰开采化石，然后带回唱片行发售，越高的平台挖掘出的化石越值钱。他身旁正好有很多攀登者在开采化石，可他却径直地走向中央的峭壁处，一点也没留意脚下的任何东西，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攀登者。
对呀，攀登者除了开采化石，还能干什么呢？
爬到第四、五层的时候，青草变得更加稀疏，空气也凛冽了起来。这里离地面已经很高了，其他攀登者的身影越来越少，化石唱片却越来越多。有的呈石灰色，可以算是相当古老的化石；但大多数则闪烁着钢蓝色的光芒，就像一簇簇水晶散漫地生长。
他在岩壁上休息了一小会，回头眺望，管弦湖在他的下面闪烁着金光。他看到从等级山脉的山口处发源的管乐河像一支利箭直冲进湖里。

这里已经很高了，看不见任何攀岩者的身影。一抬头便是云，翻滚着，咆哮着，织成一层密密的网。从前那样高远的云，如今却像一团潮湿的棉花，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天空的顶层。他反复地攀登，反复地翻越，整个人都被抛进了云里，而愈往上积雪就愈厚，夹杂着狂风呜呜地吹着。他攀爬，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在攀爬，每爬一分，寒冷就入侵他的脑髓一分，他也就忘掉有关社区的事情一分。他快把一切都忘光了，流行大街上的唱片行，电子广场上的霓虹气球，忧伤小道，还有那个多嘴的小男孩，还有他自己。而现在，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是否存在过，单凭仅存的一点意识机械地攀爬。一级一级，一点一点，爬到连云雾也受不了的高度，一点一点散去了。对于他而言，时间只属于他脚下的那个世界。在这里，一切都是永恒的，永恒的风永无止尽地刮着，永恒的山峰永无止尽地延伸。
……
终于。
在一切的一切的最后，他登上了最高一级平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继续向上爬了。风裹挟着雪花掠过他的肩头，四周是浓稠的灰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险已经结束了。
可是，这个平台并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遍布着记忆以前的远古唱片。相反地，这里光秃一片，除了积雪什么都没有。他一步一步向前迈去，步履沉重，如同末代国王走向审判自己的断头台。他茫然地寻找，不仅在身外，也在心中寻找他的答案。不过他好像把问题给忘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