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14）(3)

在那时，含羞开始寄希望于其他事物。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事物：人类。
她曾看上了一个小姑娘，大概初中的样子，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在街上。她以为这样单纯的孩子还不会抱有杀意。
她没完全对。
小姑娘确实没有一脚将她踩死，而是嫌弃地将她踹开，踹进路边的绿化带里，害怕地转身跑走了。含羞重重地撞上了木枝，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晚。她浑身发疼，好像没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她不讨厌黑暗，就像其他缩小人一样，那是种庇护；但她害怕冷与饿，害怕孤独和无依无靠，更害怕像现在一样动弹不得、引颈受戮。
她想，到此为止吧。
她又想，还不行。
含羞已经忘了她当时是怎样坚持的，只是断片儿了一样，用本能去爬，去生存，去抓住新鲜的落叶上尚未离开的蚜虫，拔掉它们的头和翅，进食他们的腹部。
她已不清楚自己苟活了几日。
她窝在含羞草丛下，蜷着身子保全最后一点温度。寒冷和腹部绞痛反而缓解了骨折的痛楚。她听到外边有猫叫，以为是大姐回来了，回来把她带走。合拢又舒张的含羞草们为含羞保障最后一段安稳的路程。
然后，灵歌把小含羞从死神手里粗暴地夺了回来。

灵歌就是含羞的救世主，一位小山一样的救世主，能把一切灰黑和暴红一脚踩碎的救世主。
含羞喜欢在灵歌的手心里被喂食，喜欢被灵歌操心，喜欢灵歌一开始那副连摸摸自己都要那样轻的样子，喜欢睡在灵歌打滚打不到边的膝枕上，喜欢蜷进灵歌软到犯规的怀里，喜欢坐在灵歌的肩上拽着衣领嗅她的苹果发香，喜欢灵歌用食指指背宠溺地蹭自己的小脸，喜欢灵歌像抱婴儿一样抱着自己，仰倒在灵歌横无际涯的臂弯中。
因为自己的渺小，可以那样体会灵歌的好，把小小的自己往大大的灵歌各种地方里塞，享尽灵歌的每一处美好，这才是缩小人的幸福。只要灵歌将一人半宽的纤细手掌立在含羞面前，含羞自会躲进它的阴影下，安全感爆棚。
只要灵歌在身边，含羞就没什么好怕的。大只的身影包裹住小小的她，就是含羞的天堂。
说起来，也不总是灵歌向着含羞单方面输出的，因为灵歌也曾中过病毒的招，高烧不退，动都不想动。含羞就负责帮她找抽屉里的药，送点她力所能及的小物件，至少在灵歌身边忙活能让她不会觉得那么无助。
“歌歌你还好吗歌歌？”含羞趴在枕边，脖子上系着三张大大的白纸巾，方便灵歌使用。
“啊……没劲儿了……”灵歌鼻音很严重，难受得连眼皮子都抬不动，嗓子眼干得冒烟，嘴角粘乎乎的，好像故意不想让她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