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3)

蔓儿本是一方水镜，是存在于小戎认识的这个世间最纯洁的物事，如果想要毁灭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加进去一撮灰尘、几片落叶，一点酒精和满是时代味道的工业废水。
这本是必要的同化，却被小戎强行制止，蔓儿将不再是蔓儿，而是时代的蔓儿。
与树不同，藤蔓是没有脊梁的。
小戎带蔓儿走出了那逼耸的小房子，蔓儿于是第一次知道，这里原来完全不止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破房子，男人也自然不止有小戎一个。
诚如他所料，蔓儿果然不再回来了。
此前那种似是因蔓儿而起的病痛好像消解了，为什么说好像呢？不知怎么，此后小戎每一次遇见女人，喉头的不适感就会翻涌，哪怕是在公交车上，看到或明或暗的花花绿绿的画片，也不自然地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蔓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蔓儿真的像是藤蔓，而藤蔓是最契合社会的植物。
你看它萌芽时那么嫩那么绿那么纤小，伸展小小的惹人爱怜的叶子，不会扎手，只是顺从，懂事地生长，懂事地纠缠，渐渐好像不分彼此，它一点点箍紧它所攀附的树木，渐渐地超过，然后去寻找邻近的更高的树，蔓儿啊蔓儿，她永远不会离开小戎，离开的只是她的身体和念头，就好像林丛里的藤蔓那样，尽管芽头已朝他树跃去，根却还是扎在那里的，下部的茎还紧紧缠绕着最初的树木——这样的藤蔓、这样的蔓儿，又怎么能让小戎去怪罪、去指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