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头和少年郎(8)

旬安之走罢，夫妻俩一个皱着眉头，一个在屋子里打提溜似的转个不停。最后一拍大腿，斩草除根，把竹篓赶走吧！
另一边旬安之当然不知道这些，坐在轮椅上觉得自己手心脚心都是汗——即使他的双腿双脚早在许多年前就没了知觉。看见竹篓迎着光跑来，像麦穗一样在阳光下摇曳着发着金灿灿的光，像玉如意一样温润，更像盏傍晚间跳动着火舌的灯让他觉得纵使夜晚将至也无妨。
竹篓看见旬安之远远地问：“小少爷，小安之！今日有什么好吃的吗？”
旬安之说：“你日日都需要好吃的，还分什么今日不今日的。”
“今儿不一样，今儿是我14岁生辰！”竹篓解释。绕到旬安之背后推着他。
“你不是早就16了吗？”旬安之惊讶地回头。
“16还是14有什么区别？个子够高，府上什么活儿我不能干？”
“……你若才14，那便要多等上几年。”
“等什么？”
“没什么。以后不拿生辰做借口也有好东西吃的。对了，明天出去多穿一点儿，天凉了。”
9.

竹篓离开家有些年了，再进家门的时候险些没有认出来。
舅舅家的孩子一个个全成了亲，原本就不大的院子还分了家，东院住着舅舅舅妈和老大，西院小些住着老二。原本就不大的家更显得拥挤了些。
舅妈说话没什么脏字，大咧咧的嗓门加上不过脑子的话，在她刚看见竹篓时就开始了：“哟，你咋来了？这不是出去享福去了吗？这么多年没送回来半个子儿，这是要打发了回来要嫁妆了吗？你自己掂量掂量院子就这么大有你住的地方吗？”
人越是贫穷越想守护自己仅有的一星半点儿。同护崽儿的野猫一般，把一切不熟悉的外物视作假想敌，不许其接近。接下来，看一眼都会同丢了崽儿似的炸起一身毛。竹篓长大了，见得多了，再看到过去能把自己吓得直哆嗦的舅妈，觉得这大概就是一只护崽儿的野猫。
竹篓没有说话，礼物往脚边一放，进屋给牌位磕了个头。转身走了。
两天前，竹篓还在和旬家少爷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后来，人家不要她了。那日一早，竹篓照常去找旬安之，屋里坐着的却是旬家主母。旬家主母很客气，问了不少家长里短体恤入微的话。最后说：“安之也长大了，不需要书童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