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①(2)

在少年的记忆里，盛夏仿佛总与蝉鸣、汽水与橘子纠缠在一起，而夜雨的盛夏总会充斥着焦躁、不安与恶梦。
梦中的乐乐在他眼前被车碾压过一次又一次，他一次次的试图比之前再快个零点几秒伸出手，妄图在汽车毫不留情的冲来之前，将乐乐拽离死亡的祖咒。
夜晚，梦中的乐乐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哀鸣惨叫，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死亡的悲剧。
白天，现实的乐乐在阳光的照耀下撒欢似的围着小店奔跑玩耍，围着他和母亲打滚撒娇。
后来，梦中的乐乐又一次奔跑到马路中间，夜雨只是木木的站着，冷眼看着它又一次重复着糟糕的死亡过程。惨叫又一次响起，夜雨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眼，却发现面前仍旧是乐乐血肉模糊的躯体。
他感到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摸是一小片水渍。他抬头，一片雪花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右眼里。凉意一下子刺激的他落了泪。夜雨伸出左手狠狠的擦了把脸，触感却不是温热的皮肤而是冰凉又柔软的面料。他低下头，原本干净的路面落了浅浅一层白雪，鲜红在雪白中异常刺眼，刺的他眼睛生疼，眼眶迅速模糊起来。他用力眨了眨眼，环顾四周，高大树木上原本青翠的树叶早已掉光，徒留枯枝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阵眩晕过后，他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和黏腻的汗液。母亲一声声悲切的呼唤让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刺目的日光刹那间撞进他的眼底。
病愈出院后，他带着一小瓶自己叠的小星星和母亲回到了小店。他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春阳照的人浑身发软，手上还在慢慢悠悠的折着星星，顶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作响，伴随着已在墙角安窝的燕子一家杂乱的鸣叫，让他头脑眩晕。
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安置在后院一角的乐乐。阳光有点刺眼，他的眼前开始发白。也不知道上面的笔迹有没有剥落，毕竟经历了冬天。
母亲急切的呼喊声突然响起，夜雨晃晃脑袋，勉强晃清醒发昏的思维，分辨出是母亲的声音，在喊他，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欢快。
月…回…柳…母亲的声音杂乱的冲进他的脑海，语句颠三倒四的，他吃力的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柳明月……”
当“柳明月”三个字突出重围浮现在他脑海里时，他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丢下只折了一半的星星跳起来就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