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 太 奇

连绵的雨水已三天没有停歇，若是没有钟表，连正午傍晚都难以分辨。纤细的伞骨勉强支撑起对雨水的抵抗。幸而没有乍起的，反复无常的风，这屏障还能堪堪挡住风雨。走到住在从车站到栖身公寓的石板路上，好似走在地雷阵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踩上松动的石块，溅起一团水花，让早已淋湿的裤腿变得更加冰冷沉重。平常热闹的街道，行人早已不见踪影，更别说叫卖的小贩，早在乌云降下阴影时便罢市回家。通往公寓的路从未显得如此漫长，目力所及的尽头隐没在朦朦的水雾之中，宛如连结着铅云。每隔一段距离路肩就被雨水淹没。落叶在这水面上飘着、旋转着，象征着排污口还在挣扎着把城市里的水漏到地下河。砸在伞上的雨声更猛了，他加快步伐，不再管路面的小水坑，只是埋头一步一步往前赶，他渐渐跑了起来，但没跑几步便觉得雨衣越发沉重，裤腿和鞋开始缠住他的脚，呼吸也应空气中漂浮的雨滴变得困难起来，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想换只手举伞，让右手放松一下，却不料左手刚刚撑起这屏障还没抓稳，一阵侧风就从他手中夺走了雨伞，这下，他连对雨滴简单的反抗都丢去了，只能绷紧领口拉起兜帽向雨的深处跋涉。
冰冷的雨水借着风飞越过兜帽的阻拦，直扑面庞.从侧脸顺着下颚线流向下巴，或者从正脸流经鼻孔和嘴唇，被呼出的气吹飞，又成为雨夜的一部分。鞋也被雨水浸透，和赤脚泡在水中已无区别。路灯微薄的光难以透过挂毯般厚重的雨帘，即便有光芒历尽雨的阻挠到达了路面，也终被漆黑的夜吞噬，只能依靠不停向前迈的脚来寻找下一个立足地。那段奔跑不仅丢失了他的伞，也几乎带走了他的全部体力，脚踝酸痛起来，走到家似乎变得遥遥无期。他现在只想找个能避雨的屋檐下歇脚，但举目环顾，到处都是肆虐的风雨，他只得继续前进，摸着墙角按记忆拐过一个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