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后事

先生死了，一夜之间，旧日同窗们从天涯海角赶来相聚，除了两男一女。一个男同学去世了，另一个男同学有事不能抽身。他过去似乎与先生关系不错，先生还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念过悼亡词。
先生大概没有后代，他的养子一直在国外上班，所以他死之前没有亲人陪着，而死后也是一样 。先生活着时置办了一口大木棺材，遗愿仅仅是想完整地入土。他死后，工作人员坚持用火葬，说为了保护环境。于是棺材被劈碎了搁在墙边，很快被人捡走了。先生的骨灰存放在一个小塑料盒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同学最后决定把骨灰撒进江里，为人民教师办一场体面的告别。他们租了一艘游轮，甲板上备足了酒水。江上风很大，刚打开盒子骨灰便扬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分两次投入江中，一次向先生告别，一次向鱼儿赔礼。
洗干净盒子，便了结了一桩事。同学间似乎少了一层屏障，开始互相打量起来。他们说尽了客套话，觉得无聊，就聊起这次聚会的核心人物先生来。他们思来想去， 找不到赞美逝者的话，却想起了难以计数的八卦来。他们嬉笑着骂先生，骂他早读的时候管得特别严，骂他看谁都特别猥琐。
我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冷漠，又觉得那样的氛围来自学生时代，现在已经失去了震慑力，不知道是因为先生死了，还是因为同学们都成年了。
话题转到离世的男同学身上，周围的空气笼罩上一层悲伤的色彩。大多数同学对他的印象不深了，只知道他已不在人世。有一个人透露，男同学的尸体孤零零躺在背街小巷，性命殒于一场斗殴。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