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三十】(8)

更高精神层次的思考，使得数不清的信息不断涌上吴煌的脑海。这些信息都是作为人类难以观察与理解的。但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
在那个完整的传承之中，吴煌伴随着整个文明的诞生与变迁。他的意识存在于那个文明存在过的所有个体之中。吴煌作为每一个个体所感受到的体验绝不是如同第一视角看全息电影那般简单，那些感受完完全全构成了他货真价实的生活经历。他不止一次地从最深的海洋之中爬上陆地，一次一次的干燥使他死亡，空气使他死亡，饥饿使他死亡。好在总有几次他能躲过命运之神无情的嘲弄，在生物进化的漏斗中侥幸活下。他不止一次在最黝黑的洞穴里匍匐着爬行，身下是尖锐的岩石和细碎的沙尘。他不止一次走过最绝望的废墟，建造文明的大厦。
他是组成那个文明的所有角色。那个文明所有的个体都和他血脉相连。这样漫长的经历足以消磨吴煌所有原本的血肉，使他忘却所有生而为人的记忆，可以真正让他脱胎换骨，成为一条实打实的黑龙。
可事情如果这样发展也许还好，问题是吴煌在接受传承之前对自己的精神动了手脚。他借用凌落送他的种子，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雕刻进了自己的精神之中，就像迈克尔·斯科菲尔德所做的那样，他把自己的所有纹在了精神之上。

在他接受传承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梦见自己的曾经，虽然那时他完全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曾经。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吴煌同时进入了两个传承。虽然自己的那个传承所涵盖的东西远不及黑龙们的那一个，作用也不可相提并论。
这样做的结果是，吴煌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分不清楚，自己是黑龙，抑或是人类。就像全人类掉进两个世界间的缝隙一样，他也在两个物种之间的缝隙中坠落了。
这个时候，吴煌所处世界的维度已经完成了降维，身后相隔甚远的鲸歌也模糊不清了。他能感知到，精神世界中各个分割世界之间并不存在距离，但存在维度的差异。就像现在一样，他要从鲸落长歌返回人类世界，就必须先对这里进行降维。
吴煌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三维世界，但他没有太多的熟悉感，甚至还出现了不适感，这是高维生物才会有的维度惯性跌落体验。
意念一动，他便已经到了人类世界的上空。此时是他的心理咨询室刚开业那天晚上，街上的行人不多，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辉，毕竟再繁华的文明阶段他都已经经历过了。可是眼前这景象竟然又深深触动了吴煌的内心。这是他神游了上亿年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