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十（夜合枝头别有春）2(2)

夜间的一切是模糊的，迷乱的。我只隐约记得我死死咽在喉咙里的呻吟，和子舒沉默着将我抵在床榻间的猩红的眼。我们像两只野兽般撕扯吞噬着彼此。我的神智便如同被呼啸着的潮水卷起的小舟般冲向了天际，然后在失重的极限中崩断坠落，彻底迷失在欲望的深渊之中。
然而此刻，身体却是干爽的。
昨夜淋漓洒下的汗水，肉体贪婪不洁的黏腻，还有汗湿得粘在额头鬓角令人发痒的发丝，连同昨夜的荒淫无度一起，都如同夜半悄悄滋生的露水般，被初升的暖阳晒干了，蒸化了，一丝儿痕迹都没有留下。被褥是新换的，有洗晒过的清新而舒爽的阳光的味道。我被端端正正地卷在被子里，连一个手指尖都没有露出来。被子不厚，但在这样的初夏却正好够用。阳光晒得有点儿暖，却被从窗缝钻进来的微微的南风吹散了热燥。被轻轻撩动的干净的发丝拂在我的鼻端，有熟悉的药香，艾叶、红花、桂枝、刘寄奴……是我整整泡了十余天的药草的气味。

胸口漾起了一丝带着微微喜悦的酸楚。
别庄自然是有下人的。但子舒他……素来是不喜麻烦外人的，即使是下人，更不用说是夜里了。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吊着一只手臂，默默地把我从药液中捞出，擦干每一根头发……再艰难地用一只手臂将熟睡的我抱回卧室的样子。
里衣也是新换过的，却不是我素日穿的雪缎，而是子舒惯常穿的松江布，半新不旧的，揉洗去了布的筋性，柔软而温暖地熨帖着，像他覆在我身上的温暖的肌肤。我慢慢地将右手移到心口，掌心下有一丝微微的刺痛。那里，是子舒昨夜留在我心口的一圈齿痕，肿胀而烫热。
可身体的某个地方，却始终空落落的，似乎永远都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