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4)
我决心不再去看那只鱼,以免被那种目光牵缠着驻足于她身下,在不觉中站尽天色。我好像从内心某处坚定了这种念想,尽管我能从残余的理智里意识到那是荒唐的,那不过是只木鱼。
不过是只木雕鱼罢了。
我毅然踏入主堂,随即怔于那尊像前。许是因常坐在这堂中不受日光侵扰,那尊硕大的神像虽是蒙上厚厚的尘埃,但还能看出其鲜艳的色彩并未退去。
堂上的穹顶被彩色浮雕的朱红长梁支起,细看又觉得梁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不允被看懂的经文。我缓过神来,走到像前朱砂红的皮垫上。不同于整个庙宇的破败,这整个皮垫是崭新的,毫无磨损的,安在像前。我走进香台,伸手试了台壁。像是人残有余温的,那上面的香火虽是蒙了尘,但却更像是刚灭掉的。
一只神鸦,忽然啼鸣着从神灵的左肩飞起,或是我方才未曾留意这堂中竟有活物。而此时我对它行着注目礼,看它飞快的缠着长梁飞了几圈,又直直的飞了出去。
乌鸦,是种警示吗?或仅仅只是一种单纯的信号,又或是偶然于此歇脚的生灵?我忽然觉得惶恐,追着鸟出去,但那只鸟已不知身处何处。
我回过头,那只木鱼仍高高在上的用那只木然又不失犀利的眼珠盯着我,而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除了主堂淹进阴影的那尊巨大的神像,透过四周小堂里敞开的门,那一尊尊形态各异的神明塑像都带着那样安详慈爱的神情注视着我。
我打了个寒颤。纵使荒谬,我仍觉得这庙是活的。他正用他精巧的伪装,诱使我深入,诱使我驻足。但它输了,我明晓它的破绽,纵使它掩饰得再细,他也掩饰不了那些雕塑的眼神——并不真正和谐,而是带着一种欺哄的藐视,讽笑着前来重燃香火供奉物品的人们。这庙是活的!
妄想诱我羁绊于此地!休想将我化为尸骨,
成为供奉这庙的什物!
我匆忙离开。神灵或妖魔,又有谁真正知晓?离了几米路,我仍看见庙上檐角的黑点——那只乌鸦不知何时僵硬的屹立在那里,是方才那只吗?我不知晓,但它也良久的、不存缘由的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