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序(17)

那种感觉很奇妙。黑暗就像有了知觉一样，像亲密的爱侣那般缠绕在她的身上，温柔地摩挲着她，用一种完全听不清楚的声音对她喃喃低语。地上的影子也好似成了粘稠的焦油，每次抬脚都会跟着拉起一缕缕细丝来，拖拽着将刚提起的步子又落回地面去。疲惫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将它们轻轻地抹了下来，让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
“嘿！快些走开！”
所有纠缠在她身上的东西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雪锦幽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慕色站在前方的路灯下，手里拿着一支亮闪闪的发簪，一面挥动，一面瞪着她身后，像是在吓唬什么东西。
雪锦幽回过头去，隐约看见有几个东西连蹦带跳地躲进阴暗的角落。但她看不清它们的形体，或者它们根本就没有形体，只是一群活过来的影子。
雪锦幽打了个哆嗦：“那是什么东西？”
“一些见不得光的阴灵而已。”慕色扭头看了眼前方的路。那是一条夹在两堵铅灰色高墙之间的阴森小巷，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仅在尽头有一点光亮。生长在高墙后面的树木似乎不是竖直的，它们都向内倾斜，在路上方汇拢起来，组成一条巨大的拱道；又像一簇簇异化的手，贪婪地想要抓住天空中洒下来的月光。

“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去有光亮的地方，那样它们就不容易跟上来了。”
雪锦幽听见四面八方的树叶在沙沙作响，似乎有风或别的什么东西在中间穿行而过。那声音很有韵律，犹如用沙锤演奏的小夜曲。她忍不住想要停下脚步回头——或者往头上——看一眼，但慕色死死拽着她，一刻不停地朝着前面的光亮跑去。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雪锦幽觉得之前那些被慕色吓跑的东西又跟上来了，不断吞噬着她的精力，她只能迷迷糊糊地回答说：“是风声吧。”
慕色放慢步伐，又猛地拉了她一把，“不对，不是风声，是别的声音，你听。”
这次她的确听见了。不似之前沙沙作响的小夜曲，更像远方滚滚作响的闷雷，或在某种巨兽喉头不断翻滚的气流所发出的呼噜声。
暮色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声音变得紧张起来：“坏了，那是龙的呼吸声。我们快躲开，有条龙就要来了。”
雪锦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那些影子似的东西趁她们停下的空档，又悄悄围了上来，它们从地面伸出纤细到看不清的黑色触须缠绕在雪锦幽身上，让她完全丧失了说话的力气，只能任由暮色拉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公路边上靠。昏沉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像凝固在无边无际的宇宙深处，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着落，什么都没有，除了永恒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