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至 第二章：血色雪林(4)

我恍然从其中惊醒过来，恐惧灌满了我的喉咙，我张开嘴想要告诉前面的列车长。却被阿莉娅用手挡住。她看着我的眼睛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呼喊前面的列车员。然后又指了指我的耳朵，示意我仔细聆听。
我看着那些列车员，突然感觉到他们在一瞬间没了属于活人的生机。他们的动作变得呆板而又机械化，好像一个个上好了发条的玩偶。他们，或者说……它们，它们一移动身体就会传来碎玻璃一样嘎吱的响声。
恐惧扼住了我的思绪，也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感知到不知名的恐惧正啃食我的理智，而那恐惧就源于我的本身。
“不要惊扰它们，慢慢跟上去。”阿莉娅在我耳边轻语，同时在我腋下的手掐了我一下，痛楚让我恢复了些许理智。我用力地点点头。抓紧了阿莉娅在我腋下的手，我们相互扶持。她拽着我，我拽着她在这不知深浅的雪地之中，跟随着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列车员们前行。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时我最好的应当是孤独的埋葬在雪地之中。尽早的死掉才是我后来所面对那些东西最好的抉择。而当我选择在此刻活下去的时候，已有一个全新的世界迎接我这个痴愚而又自大的家伙。
我和阿莉娅一点点的向最近的一个列车员靠拢。我看到他厚重的衣物上落满了霜雪，那些霜雪似乎就是拽动着列车员前行的木偶线。哪怕我和他隔得很近了，也没有看见它的身体因为呼吸而起伏，也没有看见它呼出的热气，这让我更加确定他已经变成了它。

我们缓慢而又谨慎的从最近的列车员身边走过，当我和他并行的时候，用眼角的余晖去撇一眼那被厚重的帽檐遮挡住的面容。
他的脸上爬满了黑色的树皮，树皮上面的凹痕里面塞满了白色的雪。那些树皮从他的皮下生长出来，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下，遮住了他的左半面脸庞。他的眼睛中生长出黑色带血的树枝，其上还挂着一根嫩绿的嫩芽。
我看到它没有被树皮覆盖的，右半面脸庞嘴角竭尽全力的蠕动，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可是哪怕我离得他已经很近了，听见的也只有模糊的呼噜声音。我看见他的右眼不正常的翻滚着，快速的翻滚甚至导致他的眼白上布满了黑色的血丝。我注意到它的衣服随风摇摆，我想在衣物之下，它的躯体或许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我大致能够确定他的眼睛聚焦在哪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如我刚才所看见的，是黑暗的、粗细不一的树枝分割而成的网状天空。他看到的应该是不同于我所看到的世界。
我看着他的脸庞，感觉他已经被这树林拖拽其中融为一体。我和阿莉娅被难以言喻的恐惧摄住了心神，我们再也没有勇气去跟随他们走下去。我们的双腿死死地钉在了哪里，再也难以移动分毫。
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四五个列车员，或者说这些亡者已经像是污浊的鬼火聚集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中。它们行动迟缓，如同太阳下日晷的影子转动——慢，却从不休止。它们的脑被严冬与痛苦塞满，但不甚清晰。几乎是本能的，我知道它们对生者抱有敌意，或者这一整片树林都对生者抱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