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2)

村里人都沸腾了。他们听说可以赚钱，纷纷开始种树。村里刮起了一股“种树风”。也有些人，种树时嘴也不闲着。他们一会儿眼馋着那棵老树，一会儿又骂老树不仗义，没告诉他们这个生财之道，自己偷摸种树挣钱。
老树还是老样子。
“种树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段时间以后，村民们都不种树了，毕竟大家需要的都是马上能到手的钱。后来成活的小树多数还是被老树照顾着。有的人因此还背后唾他：还给别人擦屁股！老树依然我行我素。
又过了些年，我上了高中，家里日子变得紧了起来，外面木材批发又成了新兴产业。于是人们把自己之前种的树都砍掉了，我们家也是这样。
砍树的时候，谁也没想起老树。直到有一天，有人说村东头那棵老树砍下来卖了应该值不少钱，不如把它砍掉，反正也没有主人，换来的钱大家分，出力多的、日子紧的多得。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我父母在内的多数村民支持。老人们虽然也有意见，但毕竟人微言轻，也只好同意。但在商量的时候，谁也没告诉老树——或者说，他们都没想起老树。
到了砍树那天，村里人纷纷围了上来。那天我也在场。我们看见当锯子要贴近老树的时候，老树突然冲了出来，想扑到老树身上似的。他的速度很快，快到令人惊讶，恐怕连百米短跑纪录创造者都要自叹弗如。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老树的腰被无情的电锯割开，飞出金黄色的木屑，如同金色的血在四处飞溅。

老树定在了那里，脸色发白，眼睛空洞无神，嘴唇毫无血色。
刺耳的电锯声停下了，老树轰然倒下，老树也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村里人把他送回了家里，当天夜里，他就死了。
老树没有任何亲人，所以大家只是把他埋在了村西头那片小树林附近草草了事。再后来也有人打过老树生前种的那些树的主意，但大家都说，那是老树留下的，最后还是没人动。
又过了几年，距离那个坐黑色轿车的人来到村里已经过去十年。我上了大学。村里人没等到他，也还在为钱发愁，尤其我的父母，因为我上了大学，开销比上中学时更大了。
这时来了个坐白色轿车的人，他看了看老树生前种下的那片林子，说这一带因为这片林子，可以搞个“农家乐”，城里人可以来体验在森林里住木屋的感觉。他还说前期投资由他出，建好后由村民们共同经营管理，并且只提取两成利润，余下的都归大家。
村里人又沸腾了。大家纷纷按照他的要求出人出力。很快，一间间林中小屋便搭建起来了，“山野人家农家乐”挂牌成立了。村里人正式吃上了旅游饭，收入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至于老树，却是再没有人提起了。
村东头，以前有棵老树，现在有个老树墩。
村西头，以前住个老树，现在有个小坟包。